宋覃愣了下,才恍然过来这女子口中的“茹娘子”是谁,他脸上顿时堆起笑来:“你是阿茹的人?阿茹她还好吗?我就知道她是好孩子,到了这个时候还记着我这个父亲……”

  惜春笑了笑:“茹娘子自然是记得您的。”

  宋覃顿时笑容更灿烂了些,只下一瞬就僵在脸上。

  “茹娘子说,您这些年虽然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可她身上到底还流着您的血,虽然当年是您自己醉酒后强要了她母亲,又被人亲眼瞧见兽行事毁了官声,却怨怪她母亲行勾引之事,可是您无耻不要脸面,她却不能学您一样。”

  宋覃脸上涨红:“你胡说八道什么,那个畜生,你叫她滚来见我!”

  那小贱人居然敢这么说他?!

  惜春淡声道:“茹娘子可没工夫来见您。”

  没理会宋覃脸上恼怒,她只是拿出几张银票出来:“茹娘子在宋家多年,得宋家照顾食不果腹,但到底活了下来,如今宋三爷离京,她自然也要来送您一程。”

  宋覃看到那银票时怒气一滞:“还算她有点良心!”

  他伸手想去抓银票,却被惜春躲过,宋覃顿恼:“你什么意思?”

  惜春看着他:“宋三爷别急,等奴婢跟您把话说完,这银票自然会给您。”

  “茹娘子在宋家十四年,所用所花皆有数目,她所制新衣不足十套,每套算您十两银子,一日两餐,餐餐不见肉腥,偶有厨房忘记时,两日一餐也是有的,逢年过节能吃些主家剩食,偶尔府中喜事也能饱餐一顿,这些奴婢就算您一年二十两银子,想来是绰绰有余。”

  “除此之外,茹娘子从未领过宋家月钱,十四年来拢共得老夫人赏钱四次,宋三夫人赏钱两次,宋家大公子赠玉环一枚,宋家亲眷上门时赠珠花一支,加起来……”

  惜春算了算:“这些就折算您三十两银子吧,加上前面的衣食,还有茹娘子捡回去的那些旧衣,奴婢给您取个整,四百两银子。”

  她将手中的银票朝前一递,

  “这四百两银子是茹娘子这些年花用宋家之物,也同样是买断与宋家血脉的钱,从此往后她便不再是宋氏女,也与您毫无干系。”

  惜春的那些话如同巴掌打在宋覃脸上。

  城门前本就进进出出的人极多,加上先前宋老夫人那一顿叫嚷本就引来不少人注目,此时惜春毫无遮掩的一番话,更是叫得暗中看热闹的人满是震惊地看向宋家众人。

  那女子口中的“茹娘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宋家女娘吧,宋家原本也是国公府吧?

  一个国公府的女娘,十四年来居然拾人旧衣,食不果腹,而且这么多年从未领过月钱,零零总总加起来不足三十两银子?

  宋覃被人看得脸上乍青乍白,那些目光几乎要将他脸皮都扒了下来,他恼羞成怒:“那个孽障,我是他父亲!”

  “从今日后,就不是了。”

  惜春拿着银票:“茹娘子往后是积云巷棠府的人,与宋家再无干系,这些银子宋三爷若是不要,奴婢便帮您捐去善堂,也算是未你们宋家积德行善……”

  唰——

  她话音没落,宋覃就一把想要抢过银票。

  惜春却是快速退了一步,见宋覃瞪眼,她取出一张东西递给宋覃说道:“看来宋三爷是想要银子的,那便在这断亲书上签个名字按个手印吧。”

  宋覃脸色微变:“断亲书?”

  惜春扬唇:“怎么,宋三爷只想要银子,却还想赖着茹娘子?您不是早厌恶她至极,不愿承认她是宋家女娘,如今让您得偿所愿,岂不正好?”

  见宋覃脸色变化,眼里满是迟疑,惜春嘲讽:“还是宋三爷突然又慈爱了,不过你签不签都无所谓,你今后远离京城,对茹娘子也没什么影响,只是这些银子,可就不能给你了……”

  宋覃闻言顿时一慌,他对宋茹本就没有感情,况且对于流放后的地方更是一无所知,如果能有银子傍身,好歹能安心一些。

  况且宋茹远在京城,他就算占着亲爹的身份,也奈何不了她。

  宋覃断然道:“签就签,反正那个没良心的东西,跟她娘一样下贱!”

  他抢过惜春手里的断亲书,咬了手指签了命摁了指印后,就扔给惜春,惜春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只将断亲书收好之后,把银票扔给了宋覃,宋覃满是欣喜地将银票塞进了袖笼里。

  惜春见状冷着眉眼,走到一旁朝着那几个差役说道:“我家女郎和督主疼惜茹娘子,不愿见她摊上个这般无耻至极的父亲,这才花些银钱买他们从此再无干系。”

  “方才耽误几位大哥了,这点碎银是我家女郎的心意,请诸位喝茶。”

  那几位衙差刚才听到“积云巷棠府”时,就已经猜到眼前这女使是谁的人,原还以为那位宜阳县主对宋家人生了心软,他们还想着路上是否要照顾几分,可如今听着惜春那满是厌恶的话,几人都是活络起来。

  领头那人连忙摆手:“姑娘客气了,本就还没到时辰离京,哪来的耽误。”

  惜春却依旧把银子塞给了他。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那就多谢县主赏赐。”

  惜春笑着道:“我就不耽误几位了。”

  “姑娘慢走。”

  惜春走后,那几个衙差瞬间就翻了脸,那领头的人瞧着满是喜色收好银票的宋覃,眼中闪过一抹贪婪。

  若是京中还有故旧也就算了,可这宋家得罪了萧督主和宜阳县主,那个宋瑾修看样子怕是也起不来了。

  这些银子……

  他看了眼宋覃,这人只是宋家三房的人,只要不去动萧督主想要的宋鸿母子,想必就算宋覃出事也没人会在意。

  他心中顿时有了定计,拿着手里的鞭子就上前朝着地上一甩。

  “行了,都什么时辰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好东西赶路了!”

  宋家几人都是吓了一跳,宋覃连忙将银票藏好,宋大夫人则是背着身后的包袱。

  旁边几个衙差上前将木枷重新给他们带上,就翻身上马扯着绑着他们的绳子一甩,扯着几人说道: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