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宁被铖王妃和萧厌的话逗笑,露着梨涡笑盈盈地道:“要是外祖父瞧见姨母这样子,非得吹胡子瞪眼。”

  蒋嬷嬷忍不住在旁添了一嘴:“就是大娘子瞧见了,也得揍王妃。”

  铖王妃:“……”

  努努嘴,“阿姊和父亲又不在,不然宋家哪来的狗胆。”

  蒋嬷嬷闻言顿了下,随即脸色有些黯然,是啊,太傅和大娘子都不在了,若是荣家还有旁人,但凡有位郎君在,宋家的人又哪敢这么欺负女郎。

  天气渐热,屋中的碳盆已经撤了。

  棠宁身上穿着加棉的小褂,见气氛突然沉闷了下来,铖王妃也有些郁郁不高兴,她伸手避开伤处环着铖王妃的胳膊,

  “阿娘不在,还有姨母呢,有姨母护着,棠宁不怕。”

  小女娘声音软软甜甜,让的本还沉浸在至亲离开的沉郁中的铖王妃猛地清醒过来。

  她打起精神,脸上没了先前玩笑满是沉声:“我自然是会护着你的,这次萧督主虽然替你教训了宋家的人,可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只可惜你姨父那边还没消息,要不然也好撕破了脸。”

  “姨父还没查到吗?”

  “没有,派去安州的人还没回来,想着要查怕是得费些功夫。”

  萧厌坐在一旁瞧着说话的姨甥俩:“王妃说铖王去安州可是为着宋家那外室女的事情?”

  铖王妃点点头道:“对,我怀疑她身份有问题。”

  她如今对宋家是全无好感,特别是今日宋家那老虔婆动手之后,那仅剩的一点点顾忌也全都没了,甭管宋家是不是在宋姝兰的身世上做了手脚,她都绝不会让棠宁再回那个虎狼窝去,至于宋家和那外室女的脸面,她也没必要替他们遮掩。

  宋家丢人,她只会觉得高兴。

  萧厌眉心微皱:“若是疑心她身份有问题,的确该去安州好好查查,不过这来去少说半月,若是等不及那边消息,倒可以先去京中府衙调取她入京所用路引文牒,那外室女非京城人士,长居京中,又是以宋家二房庶女的身份,府衙那边应当有记录才是。”

  铖王妃愣了下:“对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京城不比其他地方,城中时有巡查,若只是行商或是偶尔暂居几日也就罢了,可若是想要久居城中繁华之地,那必定是要先“落户”,否则被人查出是要吃官司的。

  如宋家这般自诩清贵规矩的人家,又怎会在这上面落人话柄。

  “我这就去趟京兆府,我倒是要看看那宋姝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铖王妃风风火火地起身就走,蒋嬷嬷拦都没来得及拦住。

  见蒋嬷嬷神色焦急,生怕铖王妃性子冲动去了府衙惹出麻烦,棠宁说道:“蒋嬷嬷,你跟着姨母去吧,别让人冲撞了她。”

  “可是女郎……”

  “我这还有花芜呢,督主也在。”

  蒋嬷嬷闻言想了想也对,连忙就道:“那奴婢先去一趟。”

  一主一仆前后脚离开,原本热闹的屋中瞬时就安静了下来。

  花芜送了刚煮好的茶水进来就退到一旁,桌前摆着厨房那头送来炒得喷香的栗子,只是棠宁包成团的手指实在不好进嘴。

  她馋着扫过桌前,才好奇看向萧厌问道:“阿兄,你为何支走姨母让她去京兆府?”

  萧厌说道:“前几日铖王去过了。”

  棠宁闻言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京兆府那边虽不能查清宋姝兰是否宋鸿之女,却能查到她到底是不是安州人士,宋覃他们若真想隐瞒宋姝兰身世,定会防着有人去安州那边,铖王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去了京兆府,还私下拿走了宋姝兰的籍书。”

  萧厌点点头,伸手拿过一颗栗子捏开了壳:

  “今天你祖母被抬回去后,宋鸿也匆匆去了一趟京兆府,想是察觉你对宋家起了离心,想要防着你借我之手去查宋姝兰,可谁知去后才知道铖王先他一步拿走了籍书。”

  宋鸿当时被吓得脸都白了,差点没晕过去。

  棠宁闻言沉默了很久:“所以宋姝兰,真的不是安州来的?”

  萧厌“嗯”了声:“她原籍是在南地阳化,京兆府录入的也是阳化宿云镇许氏女。”

  许……

  宋棠宁面上一点点沉了下来,先前宋鸿他们说宋姝兰生母姓李,宋姝兰也是回到宋家之后才改了姓。

  若说宋鸿他们处心积虑,却连籍书都忘记帮着宋姝兰更改,可如果说他们只是随意糊弄,他们却又连这点小事都记得骗她。

  棠宁抿了抿唇低声道:“所以铖王明知道她不是从安州来的,却还骗姨母他派了人去安州?”

  “派人是真,哄骗也是真。”

  铖王妃不傻,她与铖王日夜相处,很多事情铖王不可能全然瞒得过她,他若是不叫人真的往安州去一趟,将这场戏做足,很容易就会被铖王妃察觉。

  萧厌握着手里的栗子淡声道:“铖王待你姨母倒是奇怪,说不在乎,他处处周周,宁肯派人白往安州跑一趟,也丝毫不愿意让她察觉他怠慢生出不喜,可要说在乎,宋家这么大的事情他都能欺瞒。”

  “他明知你姨母嫉恶如仇,对你护短至极,却帮着宋家遮掩作假,他就不怕铖王妃知道这些之后与他反目?”

  宋棠宁闻言嘴角抿的更紧,别说是萧厌不明白,就算是重活了一世的她也是不明白。

  棠宁心中有事,垂着眼睫没有说话。

  萧厌本也不是个喜欢多言的,遇着棠宁说话时还能多说几句,可棠宁一安静下来,他便也不会主动开口。

  屋中一时安静极了,二人相对而坐,棠宁无意识地轻扯着手上包着的白布,眼神涣散。

  萧厌则是靠在凭几上神色散漫地剥着栗子,等过了一会儿,一个茶杯被到了身前,惊醒了有些走神的棠宁。

  她垂头看着本该空着的杯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黄澄澄的的栗子仁,满是惊讶抬头:“阿兄?”

  “我方才瞧你口水都快出来了。”

  萧厌则是拍了拍手,瞧着对面的小姑娘,

  “这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讲常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表里如一,铖王与王妃成婚多年,对外一直恩爱,他这份真情要是假的,那能让他十余年如一日伪装的理由,又岂能那么轻易被你察觉。”

  宋棠宁闻言险些打翻了身前的栗子。

  “阿兄你……”

  他怎么知道的?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