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厌眼眸微垂,曹德江知道吗?

  当年的事,动辄就是满门之祸,荣迁安连荣大娘子都未曾明言,对外更是一副心灰意冷退出朝堂的架势。

  人人都以为东宫一脉早就死绝了,荣迁安会对曹德江说实话吗?

  可是以曹德江的精明,他既然答应跟荣迁安演了那么一出戏,又帮忙遮掩东宫痕迹,带走了徐内侍。

  他瞒天过海,留在朝堂,成为清流之首,瞒过了安帝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若是知道,他留着徐内侍是为了什么?

  还有这段时间的事情,连皇后和冯来都已经对他起疑,怀疑他“萧厌”的身份,曹德江身为知情之人,更知晓当年东宫曾有孩童逃出,无论那逃出的是贺家子还是谢宸安,他当真半点都没察觉到“萧厌”的不对?

  亦或是,他早有察觉,却佯装不知,一面还装作被他算计,顺势被迫“入局”?

  萧厌神色复杂:“是我自视甚高,以为筹谋多年,能将所有人都摆弄掌心之中,却没想终究还是小瞧了其他人。”

  “这位曹公,才是真正作戏的高手。”

  棠宁听着萧厌的话下颚也是绷紧,她想起状似什么都不知道,以垂涎孤本古籍,被她和阿兄一点点引入局中的曹德江,想起他上次赵家设局之后,曹德江怒气冲冲地找来书院,质问她萧厌是否离京,引她说出陆九安之事的模样。

  梁太师是因陆九安的事舍了陆家。

  世家人更是因梁太师的举动对此事退避三舍。

  看似是她和阿兄设局,引曹德江入瓮,可实则他什么都知道,细数陆家倒下后,朝中空出来的那些官职的归属……

  棠宁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尾椎猛地升起,手指都有些发冷。

  如果曹德江对他们心怀恶意,那她和阿兄怕是早就没命了!

  萧厌也是难得升起惊惧之意,对曹德江更生忌惮,可忌惮之后却又忍不住自省。

  无论何时都别将自己当成聪明人,事事都得谨慎再谨慎,他并非只身一人,身后还跟着许许多多提着脑袋陪他拼命的人。

  想起曹德江每次在他面前气急败坏的样子,萧厌都能想到那老狐狸暗地里如何瞧他笑话。

  他摸了摸棠宁有些发冷的手,朝着她说道:“等夜里我去一趟曹家,你跟我一起。”

  棠宁点点头:“我跟姨母说一声。”

  “好。”

  有些事,既知道,总要弄个清楚。

  ……

  棠宁从鹤唳堂回了棠府那边时,才从月见口中知道狄涛来过了,薛茹还跟着狄涛一起出了府。

  “阿茹跟他一起?”棠宁惊讶。

  月见说道:“茹娘子原是不想去的,经不住狄小将军死缠烂打,不过她出去时身边带着丫环,杭厉也跟着去了。”

  棠宁只以为杭厉是跟着他们一起出的门,放心下来就没再多问,只去见了荣玥。

  临近中秋,荣玥这几日大多都留在棠府这边,准备着中秋家宴的事。

  府中人少,但荣玥总想着能热热闹闹,而且阿姊他们的仇报了,她也想以佳节祭奠,所以府里的人都是忙的团团转。

  棠宁过去时,荣玥瞧见她连忙招呼:“你来的正巧,刚好顾鹤莲的人送了些新口味的月饼过来,你来尝尝,还有家宴的菜色,我对萧厌喜好不太熟悉,你来看看还要添些什么。”

  棠宁闻言恍然,昨夜的事发生的突然,宫宴也是临时决定的,她光顾着担心萧厌入宫后能否安全过关,却忘记告诉姨母中秋有宫宴了。

  棠宁走上前就朝着荣玥道:“姨母,家宴怕是要缓缓。”

  “怎么了?”荣玥疑惑。

  棠宁解释:“宫中刚下的旨意,说是中秋那日宫里头要设宴,到时候我和阿兄都得进宫,姨母身上有诰封怕也得一起入宫赴宴。”

  荣玥闻言顿时一脸晦气,将手里的月饼朝着盘子上一搁。

  “往年宫宴不是老早就筹备了,今年怎么临到关头才办?而且这个月宫里光是起火就已经两次,死了一大批宫人不说,还烧死了个皇后,听说太后身子也不大好,皇帝怎么想的,居然这个时候筹办宫宴?”

  生怕旁人不会说他凉薄?

  最重要的是,她一点儿都不想进宫去参加劳什子的宫宴,吃又吃不饱,喝口酒水还得先磕头,更要对着一群阴阳怪气的烦人精。

  棠宁听着自家姨母碎碎叨叨的话,瞧她如同小姑娘似的不高兴的撅嘴,忍不住就笑,好像从她跟顾鹤莲在一起后,姨母的性子就变了许多,不再处处如先前绷着,反倒多了些闺中时的率性随意。

  棠宁说道:“咱们这位陛下最是好颜面,死了个给他戴绿帽的皇后,他自然是不在意的,况且外间人本就议论纷纷,他怕不办宫宴才会让人说道。”

  “因着时间太紧,宫里头将这差事给了阿兄,宫宴那日忙起来怕是夜里也回不来,所以家宴怕是不成了,姨母别忙活了。”

  荣玥顿时看她,参加宫宴而已,怎么会夜里回不来?她心神一紧,压低了声音:“宫宴那日会出事?”

  棠宁“嗯”了声,没多说,只道:“姨母记得到时候要跟我一起。”

  荣玥脸上顿时慎重起来,她知道萧厌身份后,自然也明白他图谋什么,能让棠宁这般说的恐怕是萧厌准备在中秋那日在宫中动手。

  事关皇权旧怨,一旦闹起来,宫里必定是乱成一团。

  棠宁见她紧张出言安抚:“姨母别怕,阿兄都准备好了,若不然也不会让你我进宫。”

  荣玥闻言道:“也是,他那般护着你。”

  “不是护着我,而是护着我们,阿兄等了多年才寻到机会,无论如何都不会出了差错。”棠宁轻声说道:“今天夜里我要跟阿兄出去一趟,可能会晚些回来,姨母别担心。”

  “有危险吗?”荣玥连忙问。

  棠宁摇摇头:“没有,只是去拜访一位长辈。”

  荣玥松口气:“那去吧,当心些。”

  棠宁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