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也是察觉不对,不动声色:“我和阿茹过府已是麻烦,怎好再劳烦大少夫人。”

  对面的人连忙道:“怎能说是麻烦,我与郡主虽然相识不久,可早就听闻你的事迹。”

  “无论是你以荣家家底创建荣晟书院,还是对那些寒门学子帮扶庇护之心,哪一样都是让人钦佩,我早就想要邀郡主过府饮茶,只是怕贸然上前会有唐突,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不知郡主是否愿意赏光?”

  崔家大少夫人将姿态放的极低,言语之间对棠宁更满是推崇。

  棠宁闻言心中疑惑更甚,崔林出狱归府不久,按理崔家与他们只有仇没有交情,这位崔少夫人故意亲近到底想做什么?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抹浅笑:“既然少夫人盛情,我若推拒倒是不识趣了。”

  崔少夫人连忙堆出笑意:“郡主,薛娘子,这边请。”

  崔家宅邸极为繁复,四处可见园林盛景,不似京中其他那些官员府邸,崔家的宅子占地极广,内里曲径幽深,百年积攒下来的底蕴让得每一处亭台楼阁都透着一股雅气和韵味。

  崔少夫人领着棠宁二人自游廊而过,等入了一处花厅,入目可见皆是盛放的各色菊花,厅外桂树还未谢尽,那香味顺着窗边飘散在整个花厅之中。

  引着棠宁二人落座,便有下人陆续送了茶水点心进来。

  崔少夫人与棠宁坐在上手,薛茹则是在一旁侧下的地方。

  崔少夫人指着案几上摆着的点心笑着说道:“这些桂花甜糕和金菊蜜盏都是取的今年的最好的丹桂和菊蕊,做点心的也是御膳房里退下来的老人,手艺堪称一绝,郡主和薛小娘子尝尝?”

  薛茹没先应声,只是等着棠宁伸手取了点心之后,这才也跟着取了一块。

  棠宁轻咬了一口:“味道不错,阿茹你也尝尝。”

  薛茹脸上露出小巧酒窝,也吃了一点儿。

  “怎么样?”棠宁笑问。

  薛茹点头:“好吃。”

  对面崔少夫人一直留意着对面姊妹二人,见薛茹一直乖乖巧巧,容貌虽不如棠宁艳丽,却也算是小家碧玉清秀有余,最重要的是她言行举止十分规矩懂礼,并不像是早前传言中那个被宋家养废了的怯弱胆小庶女模样。

  崔少夫人笑着道:“郡主与薛小娘子感情倒好。”

  棠宁回道:“阿茹是我妹妹,我们感情自然要好,倒是少夫人今日特意留下我们,又遣走厅内伺候的吓人,应该不只是为了让我们姊妹二人品尝贵府这些点心吧?”

  崔少夫人没想到棠宁会直接点破,她也没否认:“我的确有两件事情想要与郡主商议。”

  棠宁拿着点心没说话,只做洗耳恭听状。

  崔少夫人说道:“先前父亲构陷萧督主的事情,我与夫君乃至府中其他人都不知道,父亲下狱走了一遭,心中已有悔悟,而且回府之后也丢了尚书的差事,如今更是病弱在床。”

  “我与夫君商议,觉着终究要亲口与你们道个歉,哪怕此事我们并不知晓,但因父亲动手在前崔家并不无辜,可萧督主繁忙又不好上门叨扰,所以今日留郡主是想要借你的口,跟萧督主说一声抱歉。”

  棠宁闻言浅笑:“崔家的事情我不太清楚,阿兄也甚少跟我提及朝中事,但我想崔尚书既然能够从狱中归来,想必那夜的事情已经处置妥当,少夫人不必忧心。”

  崔少夫人正色道:“父亲能够回来是萧督主大人大量,但他与宣秦氏的事情实在过分,崔家与其他几家一起赔偿了萧督主一些东西,但那些本就是他们欠贺家的,与这次的赔礼无关。”

  “我和夫君商议之后,觉得不足以表示我们歉意,所以我们夫妻单独准备了一份赔罪礼,还望郡主和萧督主能够收下。”

  棠宁脸上笑容淡了几分,她没想到崔少夫人留她饮茶居然是为了“送礼”,她不信他们不知道之前崔家给了足足二十余万金来“赎”崔林的事情,崔家是几家之中被掏的最厉害的。

  其他几家只是扒了皮出出血,可崔家却是实实在在连骨头都敲碎了才凑齐那么多金子。

  如今崔家居然还要再送,棠宁下意识就觉得这礼收不得。

  眼见着崔少夫人倾身将锦盒放在案上,棠宁刚想拒绝,就听崔少夫人说道:

  “府中现银几乎全兑了金子,父亲当家做主,我与夫君也说不上什么话,不过我娘家所在的鸢州盛产铜、铁,也是罕有拿到朝廷准允开矿文书,能够与朝中交易的门户。”

  棠宁到了嘴边的话突然断掉,似乎意识到那锦盒里是什么。

  崔少夫人将锦盒打开朝前推了推:“这里面是鸢州城外一处铁矿的转让文书,我和夫君愿将此物送给萧督主。”

  棠宁呼吸一窒。

  薛茹也是瞪圆了眼。

  居然是铁矿?!

  别说一知半解的薛茹震惊,就连棠宁也是险些坐不住。

  铜铁金银向来都是朝廷专有,各处就算开采出来那也是朝中禁物,除了极少数的人家能够跟朝廷交易,其他人决不允许染指,暗中更不允许流通,若有查出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当初漕粮一案之所以越闹越大,将陆家搅得不可开交,安帝一改往日温吞对世家步步紧逼给了萧厌离间机会,就是因为牵扯到了盐铁私运,可没想到这位崔少夫人出手居然这么大方,竟是直接将一座铁矿送给他们。

  先别说这东西能不能送,就算真能送,这可不是什么金银能比的。

  若是别的东西棠宁定然毫不犹豫就拒绝,可是铁矿……

  棠宁捏着手里点心指尖收紧,阿兄如今虽说虎符在手,可说到底那些并非亲信,安帝和太子仍在,强行调军易遭反噬,那虎符更多的只是震慑和关键时候较力所用。

  阿兄想要成事,依旧要想办法收服或是尽快培养出足可以信任的“私军”,可这种最重要的就是“军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