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童恩一句质问,让得殿内气氛诡异起来。

  萧厌轻掀眼帘:“刘统领此话何意?”

  刘童恩看他:“陛下当初命我捉拿陆九安时,也曾下令让国公爷派人前往调查平山王府,枢密院办事向来谨慎,其中枭卫更是手段凌厉颇得国公爷真传,想必他们不会不知道平山王府造反一事吧?”

  “我的人被平山王斩杀之后,逃出的人曾以密信传往各地暗桩,但均无回应,一路逃离平山王府封地时几次遭人追杀也未曾得半点援手,不知萧国公派往那边的人去了何处?”

  刘童恩不露锋芒时,那张脸实在是老实,只是说出的话却是格外膈应人。

  “我知道我与国公爷有些嫌隙,但平山王造反攸关朝堂,更关系大魏江山安稳,你我同为陛下办差却不守望相助,国公爷此举是否太过分了些?”

  萧厌站在殿前听着刘童恩质问,又见安帝和其他人都是看着他,他半点儿未曾动怒只薄唇轻启。

  “刘统领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待众人以为他要辩解时,萧厌眸色凉薄。

  “我若当真过分,你手下那几个办事不力没有脑子的蠢货早就死平阳郡了,又怎么能活着回到京城?”

  “你!”刘童恩顿时大怒。

  “我什么?难道刘统领觉得我说错了?”

  萧厌目光冷淡,那话嘲讽味儿十足:“明知陆家谋逆,陆九安不怀好意,平山王既然收留他且一直未曾跟朝廷禀明,甚至陆家落罪满门流放之后也没有主动将其逮捕送回京城,那平山王早有异心。”

  “刘统领派去的人不知将平山王动向回禀朝廷,想办法跟平山王虚与委蛇拖延时间,反而仗着陛下之名一头撞进平山王府,还敢扬言强行逮捕平山王回京受审,他们的脑子被狗吃?”

  “平山王本就有异心,你的人是送上门去给他凑足了机会跟朝廷翻脸,打伤平山王世子,意图谋害平山王灭口……”

  萧厌嘴里“啧”了一声,那不屑语气让得刘童恩脸上铁青。

  “我实在怀疑,刘统领是不是跟陛下有仇,明知眼下大魏腹背受敌不宜再起战事,却在此时挑起平山王和朝廷纷争,说不得平山王和陆九安那逆贼还得送你一份厚礼,谢谢你派了那么几个蠢货南下给他们这般机会,让他们可以名正言顺污蔑陛下起兵造反。”

  论嘴皮子,刘童恩哪里是萧厌的对手。

  刘童恩原本是想要借机质问萧厌,暗指他未曾替朝中尽心,也有意隐瞒平山王造反的事情。

  可没想到他才问了一句,萧厌就直接将挑起藩王与朝中争端的罪名扔他脑袋上。

  刘童恩“砰”的跪下:“陛下,微臣绝无此意,微臣只是遵照陛下旨意派人前往平阳郡捉拿陆九安,但平山王府的事情微臣全然不知情,微臣这段时间一直守着陛下,是常席一今夜回京之后才带回他们谋反消息……”

  萧厌在旁幽幽道:“原来刘统领也是今夜才知道的啊,我还当你早就知情,才来质问本国公。”

  “你这般就是不厚道了,你在宫中守着陛下劳累,我与太子打理朝中不比你轻松,你怎能这般不知以己度人,体谅体谅旁人难处,平山王因你派去的人造反,你不知自省却只知责怪旁人,推卸责任,实在是……”

  萧厌摇摇头,看着什么恶毒话没说,可那未尽的言语却似一巴掌狠狠甩在刘童恩脸上。

  刘童恩脸上白了青,青了紫,捏着拳头五颜六色。

  钱宝坤压着脑袋险些笑出声。

  大侄儿这嘴,想借!

  梁广义瞧着刘童恩不过三五句就败下阵来,连跟萧厌对峙两局都办不到,而上首的安帝哪怕竭力稳着脸上,神色也是难看起来。

  他心里有些遗憾刘童恩战力不够,上前开口。

  “定国公说的是,平山王早有异心,收留陆九安隐瞒朝廷时恐怕就已有反意,他又怎么会轻易露出痕迹被人知晓,定是想要打朝中一个措手不及,定国公又怎能提前知道?”

  “不过他既有这心思,就算刘统领的人未曾前去,平山王恐怕也会找别的借口,甚至主动寻衅换一个起兵的借口,刘统领的人固然大意却也是平山王算计在前,怪不得他们。”

  梁广义竭力一碗水端平,既替萧厌说了话,也替刘童恩解了围。

  等说完之后,他才抬头看向安帝:“陛下,眼下不是追究孰对孰错的时候,平山王既然已经起兵,又放出那等谣言污蔑陛下,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朝中要早日有所应对才是。”

  兵部尚书奚卫方死后,新继任的尚书未定,一切事务暂由侍郎严柏处理。

  严柏上前道:“梁太师说的是,平阳郡地处南境,因与海地相连,驻军并不算少,平山王府在那边一向威望甚重,他这般突然起兵怕是临近州府都难以应对,陛下须得早做打算。”

  安帝闻言未曾回话,反倒是看向太子。

  “太子以为此事当如何?”

  太子愣了下,像是没想到安帝会询问他意见。

  这段时间安帝醒来之后对他格外冷漠,虽日日召他侍疾,却半点都不像是亲近更像是为了折腾他,安帝记恨那夜他与萧厌“联手”逼他立了东宫,更恨他代写罪己诏插手朝政架空皇权。

  太子被可以不与他周旋,可安帝是君更是父,特别是在他已有“悔悟”甚至亲自跪晕太庙之后,太子先前那些指责便站不住脚。

  宫宴之后太子本就有了不孝之名,如今为了不被御史弹劾指摘,他只能忍气吞声替安帝侍疾,哪怕日日困乏累的直不起腰,也得天天去御龙台龙床跟前伺候汤药。

  太子知道他这个父皇有多恨他,如今却当朝询问他意见,他第一反应就是有诈。

  父皇想要坑他!

  “太子?”

  安帝沉着眼看向静默不语的太子。

  太子猛地回神:“父皇。”

  安帝道:“朕问你,关于平山王造反的事情,你觉得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