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一旦开战,情报便是首要,北陵那边的探子一直插手不进他们朝堂内部,宋瑾修虽入了夏侯令麾下,但至少眼下还难成气候,长丰堂里的那几个人就成了要紧的。

  棠宁自然明白萧厌的意思:“那我跟施院长说一声,让北陵那边不用查了。”

  萧厌轻“嗯”了声,随即低沉:“也不知北陵的留在大魏朝中的探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几乎让人将京中翻了一遍,也几次留了鱼饵在外,居然都没将人钓出来……”

  无论是太子和安帝之间纷争,还是南地旧案,亦或是这次平山王造反。

  北陵抓住机会就可以大做文章,甚至乱大魏内政趁虚而入,可偏偏那人自从上次被他手下抓住送信出城毫不犹豫斩断所有活口之后,就再也没有露出过半点痕迹。

  能这般蛰伏隐忍的,恐怕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萧厌将整个朝中上下大小朝臣都想了一遍,也仔细查探过一些能够接触到朝政要害之人的背景身份,却都没找出能够怀疑的人来,这才是让他最诧异的。

  若非当初截获的送往西北奉城关于大魏变故的那几封信,萧厌都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棠宁能感受到萧厌难得生出的焦躁,伸手环着他腰身:“阿兄别急,既然人在京城,早晚会露出痕迹。”

  萧厌靠在她发间轻“嗯”了声,眼底浮出阴翳。

  他早晚将这藏头露尾的家伙找出来!

  外间日头正大,阳光落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二人彼此依偎着坐在栏前,有风吹过,长发交缠。

  鱼儿跃过水面,湖边树木已然泛黄,隐见冬日萧瑟。

  闲聊几句,萧厌突然问起了棠宁和薛茹去几大世家“看书”的事情。

  棠宁笑着说道:“已经抄录了许多了,刚开始我与阿茹还不甚熟练,书院的人也配合的磕磕绊绊的,后来慢慢磨合好了,阿茹如今也越发熟练了。”

  “崔家那头崔少夫人像是有意与我们交好,也似是察觉我们在干什么,她不仅没有告诉崔家其他人,反而还替我们遮掩,后来更是主动提出若是书籍没看完的话,可以带一部分出崔家慢慢观看。”

  那崔少夫人也是个有趣的人,当初送了铁矿之后,似乎就将所有的宝全部压在他们身上。

  她和薛茹去崔家第三日出来时,崔少夫人就送了满满两大食盒的东西,说是亲手做的点心,当时她还曾想推拒不要,可崔少夫人愣是强行送到了马车上,只说是她赠的薄礼。

  棠宁满脸纳闷上了马车,打开之后才发现那食盒里装的哪里是什么点心,全都是书册。

  那些书和他们在崔家藏书楼里看到的不太一样,大多都是崔家提前挑选珍藏起来不肯让他们过目的,那崔少夫人就那么送给她们让她们带回了荣晟书院。

  等欣喜若狂的童老先生他们抄完之后,崔少夫人派去取“食盒”的人,再将里头的东西就那么光明正大地拿回了崔家。

  打那之后,她们每次去崔家,马车里都会有那么一两样崔少夫人送的东西,或是包好的狐狸皮毛,或是做好的点心酒水,瞧着是崔少夫人的赠礼,打开全都是崔家私藏。

  到了后来,崔少夫人更是明目张胆地朝着她们马车里搬箱子。

  他们撞上过崔家的人好几次,也有人曾问起过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当时棠宁和薛茹都捏了一把冷汗,可谁知道崔少夫人面不改色直接顶了回去,怼得崔家那些人气急败坏扭头就走。

  崔家所有人都以为崔少夫人是在崔家失势,惹了崔林和崔家大爷厌恶之后昏了脑子,想要讨好棠宁攀附萧厌,愣是没有一个人怀疑崔家的家底儿都快被她掏空送给了他们。

  原本棠宁和薛茹是打算花个一年看能否将崔家的书抄完,可照着眼下这节奏,三四个月顶天了。

  “我和阿茹每次从崔家带回来的书就有不少,撇去一些与陆家重复以及不怎么重要的,我们倒是也不必每日过去,带回去的书童老先生他们抄着,我们打算去其他几家看看,免得崔家那边当真生了怀疑。”

  雨露均沾,才不会太过为难了崔少夫人。

  萧厌听的失笑:“那崔少夫人倒是个有能耐的。”

  他琢磨了片刻,

  “崔林到了年纪,也该退位让贤了,倒是那个崔家老大比崔林还不如,这段时间被太子笼络着瞒着梁广义做些不着调的,崔家给他倒不如让这位脑子清醒的少夫人来掌权。”

  世家之中只有一个冯秋荔到底还是有些势单力薄,更何况那铁矿的确帮了他大忙。

  崔少夫人舍了这么大一份人情,把崔家交给一个有理智懂分寸的人,倒也划得来。

  棠宁窝在萧厌怀中:“那崔少夫人定然高兴。”

  ……

  临近十一月的天,不过酉时天就暗了下来。

  萧厌陪着棠宁用了饭后,外面缙云才回来。

  “主子,查清楚了,御膳房死的那个太监名叫方福来,之前是跟着钟胜的,曾经替我们朝着太皇太后宫里送过几次东西,后来钟胜捅出了篓子被贤妃杖毙,他就顶上了钟胜的位置。”

  “他原是投了贤妃的路子,仗着身后有崔家庇护在宫里很是霸道,哪想崔林突然出事还牵连了贤妃被贬,他日子也跟着难过起来,前几日不知道听谁提起贺家旧事,又说起贺家与戾太子还有已逝皇长孙交好。”

  “那方福来出入太皇太后宫里时兴许是听了几句不该听的,想要借此得利,哪知道与人提起时被太后无意间听到,当场就命人将其打死,但太后也对太皇太后上了心……”

  萧厌目光微沉,他自然知道太后上的是什么心。

  贺家和戾太子交好,而他如今的身份又曾是东宫伴读、曾经皇太孙最要好的玩伴。

  碍着安帝和他眼下得势的原因,无人敢提及此事,可一旦有人提了,当年也在宫中的旧人肯定会猜到他曾照拂太皇太后,说不定还会因为怀疑之前太皇太后出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