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心感觉好疼。

  她中了一枪。

  混战时,白霜与副官等人将她护住,让她躲在汽车的右侧。

  景元钊从自己汽车的座位下,抽出一把长杆枪——颜心乘坐过很多次他的汽车,并不知道座位底下藏了枪。

  他的枪法很好,几乎是一枪一个,哪怕再漆黑、混乱,他也能瞄准。

  对方不消片刻就死伤了七八名杀手,估计觉得损失过重,陆续掩护着撤离。

  他们这方,因景元钊实在太猛,几乎没造成大的损伤,只是汽车上无数个枪眼,以及车窗玻璃全破。

  景元钊警惕等待了片刻,确定无人时,这才把白霜等人都叫过来。

  “四周巡查,把手电都拿出来景元钊道。

  他自己则打算去看看汽车,还能否再开回去。

  除了一车的碎玻璃,就是轮胎都打破了,没办法再开。首发网址副官们配合着巡查,颜心一直缩在角落,白霜保护她。

  景元钊见事情结束,想要把汽车勉强开回去。破败的车轮也能支撑一段路。

  他走过去看了颜心:“你没事吧?”

  颜心摇摇头:“没事

  她的确没事,只是被密集的枪声震得耳朵发麻,这会儿耳边还是嗡嗡的。

  她尚未来得及生出害怕的情绪,只知道必须赢,否则会死,她不能添乱等等。

  “别怕,我们马上回家景元钊道,“这里距离我的别馆近……”

  他脱下上衣,打算包裹着手,把车厢里的碎玻璃都扫一扫。

  颜心站起身避让。

  便在此时,颜心的目光感觉到了一点细微的不同寻常。

  暗处有一把枪,对准了景元钊的后心。

  枪的位置偏低,是某个人趴在地上,枪口朝上。

  千钧一发,颜心扑向了景元钊。

  子弹从她的后腰打入。

  她受过刀伤,知道疼,可子弹的疼又是另一种疼法。

  明明只有一处中弹,可她的内脏和骨头,像是全部挪了个位置,扭曲成一团。

  剧烈的疼痛,如同一只手伸进了她体内,拼命揉搓她的五脏六腑。

  她呼吸不上来,呛咳了几声,湿濡的鲜血往外涌。

  “珠珠儿,珠珠儿!”景元钊在枪响的时候,就立马回身搂抱住了她。

  白霜站的位置,正好被汽车挡住,她也没想到还有余孽,直到枪响她才跳过汽车,将那人击毙。

  颜心直直看着他。

  他的声音,她有点听不清,耳朵方才就麻麻的;他的脸,她也看不清了,夜里光线不好。

  她只是疼。

  她知道她口中在喷血,很骇人,很想要忍住,可她又需要呼吸。

  鼻子不够,她要呼吸太多的气,只能张大嘴巴,任由血如泉涌般,很快浸湿了衣襟。

  她陷入昏迷。

  她没办法说句话。

  “若我死了,程嫂和半夏怎么办,我的狗怎么办?”

  冯妈聪明,她能谋生;白霜原本就是少帅的暗卫,她可以回去。

  程嫂和半夏,无依无靠,只有她了;还有她的两只狗……

  其他人,无需担心。他们会为她难过一阵子,而后会有新的生活,认识新的人。

  颜心并没有特殊到无可取代。

  大哥景元钊,他难过的时间,应该更久点,可能三五年才会真的忘记她。他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

  说不定还会哭。

  时不时到她坟前哭一下,哭得她黄泉路上都不得安宁。

  颜心最后一点意识,是握住景元钊的手,想告诉他:“不要哭,会很吵

  她可能没办法说出来,嘴里都被血堵住了。

  军医院内,乱糟糟的。

  所有军医都被景元钊叫回了军医院,正要替颜心救治。

  “万幸,没有伤到肾。若脏腑破损,人很难救回来

  “比上次盛旅座的情况好点,但枪伤灼烧,情况危急

  “需要磺胺,上次少神医拿来救人的那种。不知道还有没有军医又说。

  景元钊去看白霜。

  白霜立马道:“家里还有,我回去拿

  景元钊点头:“快去吧

  白霜急匆匆跑了。

  她回到松香院的时候,已经深夜一点了。

  程嫂和冯妈都没睡,只让半夏去休息,明早当值。

  她们俩坐在灯下做针线活,一边闲话。

  白霜进来的时候,听到程嫂说:“酸梅汤煮好了,也放凉了,等小姐回来就能喝

  冯妈接话:“你糖放多了

  “放少了太酸程嫂不乐意了。

  冯妈:“小姐倒还好,少帅估计要数落你

  两个人安安静静闲聊,突然见有个人影翻墙进来,吓一跳。

  再瞧见急匆匆进门的白霜,冯妈捂住了胸口:“是白霜啊,你怎么也翻墙?”

  ——你们军政府平时训练,翻墙是必备课之一吗?

  白霜脸色发白:“回来找东西

  冯妈敏锐察觉到了她神情不对,跟着她进了颜心的卧房:“这是怎么了?”

  白霜:“这个柜子的钥匙呢?”

  “在我那里冯妈道,“我去拿来?”

  白霜:“算了

  她手起刀落,把锁给劈了下来。

  冯妈:“……”

  程嫂稍后一步进来,诧异:“你怎么把锁给砸了?急吼吼的,这是忙什么?”

  “有事

  “你喝不喝酸梅汤?下午小姐叫我煮的程嫂说。

  白霜一想到,小姐有可能再也喝不上,心痛如绞。她心志坚毅,什么也不怕,这会儿手却在抖。

  眼中莫名其妙有了泪。

  她转过脸,将眼泪擦去,拿了磺胺:“你们喝了吧,小姐这几天不回来。等她回来再煮

  “不回来?”程嫂诧异,“和少帅外出了吗?”

  白霜不答,拿了剩下的磺胺就离开。

  她懒得开门,又翻墙走了。

  程嫂:“……好好的,她老翻墙干嘛?”

  冯妈脸色凝重:“那个箱子,装的是药

  “什么药?”

  “一种很名贵的西药。小姐说过的,救盛旅座、救桑枝,都是靠这个药冯妈说。

  程嫂:“怪不得说小姐这几天不回来,感觉要去救人了。阿弥陀佛,这次谁受伤了?总不会是少帅吧?”

  冯妈看了眼她。

  自己人,永远不会觉得小姐受伤。小姐必须好好的、长命百岁。

  “……有可能吧冯妈压下心头的疑问。

  松香院内气氛凝重。

  两只狗最清楚人的情绪,它们俩也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