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心不是习武之人,没有白霜那等耳力,她听不到什么脚步声,花厅又很吵。

  可她有警觉。

  “劲装打扮的郭小姐,是助力还是内患?”

  这个判断,只在颜心脑海中停留一息,当即下定了决心。

  快刀斩乱麻!

  她用力挣脱了周君望的钳制,没有和他废话,阔步走向了正在应酬的郭绮年。

  她突然出现,郭绮年身边的小姐们都微讶。

  “郭小姐,借一步说话。”颜心急忙拉起郭绮年的手,将她带离了几步。

  郭绮年更诧异不已:“大小姐,你怎么了?”

  颜心今日穿着藕荷色绫缎小袄,袖子宽大暖和,里面藏了一根银针。

  “郭小姐,我很不舒服,请问你……”颜心的声音微微低了下去,似乎没力气说话,略微弯下腰。

  郭绮年去搀扶她:“你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来了月事。要借些东西。”颜心略歪了身子。

  郭绮年被她拉过来,提起了心,满心警惕;突然听到她说不舒服,只是月事来了肚子疼,当即放松了。

  这么一紧一松的状态,是她最没有戒备的时候。

  颜心知道她从小习武,和白霜一样警惕心很高,轻易不敢对她出手;也知道,人在紧张之后的放松状态,是最脆弱的。

  “这个……”郭绮年微微转头,想去找女佣。

  她没想让女佣带颜心去休息,而是叫女佣去准备点热的红糖水来。

  等会儿的好戏,颜心怎能不在场?

  颜心趁着她转脸的时候,立马把银针刺入了郭绮年的后颈。

  郭绮年的反应,比普通人快很多。

  银针刺入,轻微的疼痛,她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无觉或者懵懂,而是快速出手,想要一把抓住颜心的衣领。

  颜心躲避不及,身子往旁边一栽,跌倒在地,并且重重“哎哟”数声。

  郭绮年抓了个空。

  有个姓方的小姐,正好就在附近,又聪慧,快步上前。

  旁边也有人靠过来,将颜心和郭绮年团团围住。

  众人七嘴八舌。

  郭绮年脚步踉跄,身子不由发软。她清晰感受到力量正在一点点流逝,筋骨绵柔。

  她努力想要让自己站起来。

  她很清楚,这种情况下万万不可挣扎,越是挣扎药在体内扩散越快,越发撑不起来。

  可她好气!

  精心布局了这么久,请君入瓮了,所有人都无知无觉,她要大出风头,偏偏现在糟了暗算。

  理智是一方面,愤怒却又自有主张,郭绮年怒目圆睁,拼了命抓住一位好心搀扶她的小姐的手。

  她掐得太紧,那位小姐吃痛,也低呼起来,用力甩开了她。

  郭绮年浑身脱力,跌倒在地。

  场面一片混乱。

  张南姝、白霜和周君望这个时候都到了颜心身边。

  郭霆也进了花厅。

  “绮年?”他急忙去抱委顿在地的妹妹。

  郭绮年没有昏过去,只是无力。她似乎想说什么,颤颤巍巍的手指向颜心。

  这边乱七八糟,突然有人的尖叫,盖过了舞曲,响彻整个花厅。

  众人看过去,瞧见一群壮汉拎了雪亮的刀,冲进了西花厅。

  一位少爷见女伴害怕,很豪气上前理论:“干什么……”

  话音未落,那少爷被一刀砍断了脖颈。

  脖腔里的血多,随着手起刀落,血喷射得很高,把水晶灯都染上了一片血影。

  血喷洒了四周众人。

  温热的、带着温度的血,落在皮肤上,格外渗人。

  那位少爷死不瞑目。就近几位少爷小姐全部吓疯,个个扯开了嗓子尖嚎。

  众人发疯一样往外跑。

  这个时候,响起了枪声。

  闯进来的歹徒中,有人持枪射击,瞄准了一位小姐的胳膊,顿时血肉模糊。

  白霜把颜心和张南姝都交给周君望,开枪还击。

  她随身带着枪。只是习惯了右手用枪,现在这只手酸痛,枪法稍微偏差了几分。

  枪声、惨叫声、与哭喊声连成了一片。

  颜心很想保护张南姝,张南姝却更用力抱紧她,把自己的后背敞向歹徒那边,只死死护着颜心。

  前面不停有人倒下。

  颜心和张南姝动作麻利,在白霜、周君望的遮掩下,很快往外退。

  外面的雨还没停,细雨如丝,湿漉漉往脸上浇,冰凉刺骨。

  混乱中,颜心瞧见了盛柔贞。正有个男人簇拥着她,裹挟了她往外跑。

  那人的脚踩在泥水里,有血迹。

  郭家的勤务兵,稍后一步冲进了院子,列队射击;而歹徒们见势不妙,转身从院墙跳出去。

  郭家西花厅正好连接后花园。那个花园子不知什么原因,废弃多时,平时紧锁后门,就成了一个极好的借力点。

  周君望把颜心和张南姝、白霜三人安全护送到了汽车旁,二话不说又提枪回了郭府。

  颜心把张南姝推上了自己的汽车,只想赶紧走。

  白霜却说:“大小姐,您先开车回去,我留下来看看情况。”

  颜心吓一跳:“不行,现在这里很危险。”

  “周大公子又进去了!他能留下来,说明危险有限,他是事先知情的。我必须了解这次的刺杀,好向少帅那边的人汇报。”白霜说。

  颜心不是拧巴的性格。

  她知道,白霜有自保的能力。况且一团糟,她也需要更多的内幕,来分析情况。

  她用力握了握白霜的手:“一定要小心!子弹够不够?”

  “够,后备箱很多。”白霜道。

  白霜重新填充了子弹,趁乱又回了郭宅;颜心发动汽车,速度很快离开了。

  张南姝这次出来做客,乘坐盛柔贞的汽车,她没带人。

  路上,她爬到了副驾驶座,坐在颜心旁边。

  颜心开车很稳,目不斜视。

  两个人不说话,沉默着回到了松香院。

  颜心浑身湿透,从头到脚,张南姝也好不到哪里去。

  冯妈见状,吓一跳:“怎么淋雨了?”

  又问,“白霜呢?”

  “先准备巾帕、热水。”颜心摆摆手,示意不要多问。

  浴室里热气腾腾,颜心和张南姝各自一个浴桶,驱散了浑身的僵硬和冰冷,她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室内烧了暖炉,颜心和张南姝擦干了头发,围着暖炉烘烤,终于缓了一口气。

  “我长这么大,这是遭遇过最凶险的事了。”张南姝说,“猪猪,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颜心:“我对郭家不算了解。”

  郭袁讨厌颜心,可他和颜心几乎没什么交集。

  他是军中高官,是督军的下属,这层身份就注定他不会对颜心做什么恶事,除非他不要眼前的荣华富贵了。

  地位越高,越是不敢行差踏错。稍有不慎,代价惨烈。

  郭袁没这么傻。

  颜心和郭家没往来,也不会叫人成天盯着他们。

  对郭家,真是两眼一抹黑。很多浅层的情报,还是张南姝八卦给她听的。

  好好去赴宴,突遭变故,颜心脑子一片懵。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颜心说。

  张南姝:“哪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