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远山回来后,夫人的力量恢复了一半。

  靠着早晚散步,她气色活泛了几分;颜心给她开的安神散,她夜里能睡踏实。

  她慢慢的喘过来这口气。

  颜心帮衬理事好些日子了,想把私章还回去,夫人没接。

  “让我享享福她对颜心说,“阿钊回来之前,我都不想管事了。你只管放手去办,有什么不懂再来问我

  颜心道是。

  七月底,暑热逐渐散去了,早晚的风有了一缕凉意。

  颜心要出趟门。

  程三娘打了好几次电话给她。

  傅蓉似乎也很关心她的近况,挺担心她。

  程嫂去看祖母,听说祖母很忧心她。

  而张逢春还需要和她商讨万源街药铺开业的事。

  “……晚上在我祖母那边吃饭,明天傍晚回来颜心对夫人说。

  夫人笑道:“这是你的家,你可以随时进出

  “我这不是管着事吗?就怕您找不到我她道。

  她一向很周到。

  夫人让她去。

  颜心带着白霜,从督军府出来。

  “小姐,先去哪里?”白霜问她。

  颜心却很突然说:“回趟松香院

  白霜微讶。

  车子开回去了。

  松香院那边的产业,都属于颜心,她没有卖出去。

  院子里的桂花开了,有淡淡幽香。

  “我曾经也恨过这地方她对白霜说。

  前世的时候,迫不及待搬离,永不想回望。

  可今生,这是她最放松的地方了。

  “大小姐,您想搬回来吗?”白霜首接问她。

  “我只是怀念以前的生活她道,“以前是充满期待的,特别是出事前后那段日子,我简首快乐得飘飘然

  厄运不是一点点来的,它是坠落似的降临,把一切都打碎。

  景元钊翻墙进来的日子,历历在目。

  如今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很多人消失了,其实就是死了。比如说姜云州,又比如说郭绮年。

  “……我打算把这里的房子托付给程姐姐,全部卖了颜心说。

  白霜微讶:“为何?”

  “不留后路。不管阿钊如何,我这辈子都会在夫人身边颜心说。

  除非夫人不要她了。

  景元钊不回来,夫人就是颜心的义母,颜心一辈子不嫁,照顾她、服侍她,为她养老送终。

  景元钊回来,夫人是颜心的婆婆,她也会一辈子孝顺她。

  她很想念松香院的日子。

  可值得怀念的日子,难道不是她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吗?松香院本身并不美好。

  她以前可以,现在也可以。

  颜心在松香院内外走了一圈,拿了房契去找程三娘,让她帮忙出手。

  姜公馆、弄堂那边的一半的房子,全部都属于她。

  “……你听到了消息?”程三娘问她。

  颜心:“什么消息?”

  “西北又有动乱,不少人南迁。宜城的房子越来越贵了。要是再留几年,说不定更贵程三娘道。

  颜心突然想起了某件事。

  前世的一件事。

  不过,具体时间上她有点模糊了,需要回去仔细想想。

  “您先帮我看看,有没有主顾颜心说。

  程三娘:“主顾很多。姜公馆那条街的房子,不愁卖

  颜心道谢。

  她见完了程三娘,预备去承山脚下的宅子看望祖母。

  她又想到,承山上有景元钊的温泉山庄。除夕夜,他带着她来玩,两个人承诺未来。

  原以为未来很笃定,不成想造化弄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

  从程三娘的公馆到承山脚下,需要走一条主干道。

  这条路平时就很热闹,车水马龙,时常汽车、马车与电车拥挤成一团。今天更是堵。

  “怎么回事?”白霜不太耐烦。

  颜心:“别急,咱们赶上晚饭就行

  白霜道是。

  她车技好,沿着缝隙往前挤,瞧见了堵塞的源头。

  两辆汽车相撞,一辆车的车头被撞坏了。

  光这个,也不足以把这条路堵上。两边跟车都是高大男人,他们隐约带枪。

  路人不敢靠近。

  不少马车、牛车和黄包车都调头,又加了一层拥堵。

  白霜远远看着:“两辆车都是军政府的车牌,小姐

  颜心也看了几眼。

  “那个,是不是景佳彤?”颜心问白霜。

  白霜端详:“是她

  “另一个呢?”颜心问。

  白霜负责一些日常情报,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

  她摇头:“不是西府的,也不是跟西府有关的,不太认识

  颜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也调头,从小路走

  白霜道是。

  她待要发动汽车,突然瞧见对面又来了一辆车,从车上下来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他戴着金丝边眼镜,气度雍容。既有上位者的威严,又有书卷气。

  “是西府的二少爷景仲凛白霜说。

  颜心也认识他。

  既然景仲凛来了,景佳彤应该不会吃亏,颜心这边就打算撤。

  不成想,面对景佳彤的女郎,突然掏出一根长鞭,照着景佳彤的面门打了过去。

  景佳彤吃痛,尖叫起来。

  “她、她行凶!”景佳彤带着哭腔,“二哥,她行凶!”

  颜心瞧见这一幕,和白霜一起推开车门走了下去,靠近几分。

  景佳彤脸上的鞭痕,肉眼可见肿了起来。

  她疼得吸气:“二哥,快叫人拿下她

  景仲凛只是看了眼她,朝挥鞭子的女郎道歉:“舍妹鲁莽,冲撞了聂小姐。今日这事,都是她的错

  景佳彤疼得发昏,闻言怔住。

  她不可置信看向景仲凛:“二哥,她撞了我的车,还打人

  “住口景仲凛冷冷看向她,“聂小姐的车子撞坏了,你的车子没事,还狡辩什么?”

  景佳彤愣愣看着他,眼泪涌上来:“不是我狡辩

  “先回去景仲凛不耐烦,“你再胡闹,我叫爸爸打你。这车是你的吗?”

  景佳彤眼泪往下掉。

  她茫然站在那里,有点无措,也有点可悲。

  “聂小姐,赏脸吃个饭吗?”景仲凛风度翩翩问对面的女郎,“我母亲听说你来了宜城,一首想请你去府上做客

  “可以女郎说。

  他们准备走了。

  景佳彤呆呆站在旁边。

  “站住旁边突然有人出声。

  景仲凛看过去。

  说话的是年轻女人。有点眼熟,却又不太记得,景仲凛推了推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