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心吃饭,听着双胞胎聊天。

  人家家务事,她不好多嘴。

  “镯子真的碎了?”颜心只问了这一句。

  那支镯子,成色出奇地好,现在想买都买不到。

  夫人的珍藏里,也只一支能媲美,是罕见珍宝。

  “碎了陆芃说,“早知道我借过来戴两天,我的心都碎了。我要是二嫂,我得活嚼了他

  陆夫人深深叹气。

  她能预料,这件事的疙瘩,可能一辈子解不开。

  颜心知道陆夫人很疼二少奶奶。这个儿媳妇聪明机灵又能干,上次的宴会就看得出,祝从苒的练达远胜过温雅的大少奶奶。

  而大少奶奶散漫娴静,不争长短,有二少奶奶帮婆婆管家,她乐得清闲。她也很喜欢这个弟妹。

  不仅陆夫人发愁,大少奶奶也愁,婆媳俩满面愁云,有苦难言。

  只天真娇憨的双胞胎,还不知其中厉害,能骂骂咧咧几句。

  颜心吃了晚饭,回到督军府。

  夫人还等着。

  “情况怎样?”

  “暂时说不好,要等三天看看颜心说。

  “年轻夫妻谁不拌嘴?打打闹闹就过去了。希望孩子能保住夫人道。

  颜心:“陆夫人也是这么想。孩子保得住,这个儿媳妇就能留住。要不然,小两口走不长远

  又说,“陆家上下都喜欢这个少奶奶。唯独陆二少冷冷淡淡,他是个没福气的

  “年轻人都愚蠢夫人说,“你也累了,早点去休息

  颜心道是。

  三日后复诊,祝从苒的胎相稳定住了,没有继续流血,腹痛感也消失了。

  陆夫人很感激颜心,握住她的手再三道谢。

  “……还是静养为主颜心对陆夫人和祝从苒说,“教会医院开了产科,哪里不舒服的话也可以去看看。再卧床一个月,确保孩子安稳

  陆夫人一一记下。

  颜心后来听陆芃陆菁说,二少奶奶的镯子,是被贺妙妙给摔碎了。

  “她只喜欢红宝石,不爱翡翠镯子。去年不知看谁戴了,说很好看,可惜市面上没有那么好成色的。

  她自己都忘记了,独我二哥记得。瞧见了镯子,他能不知道是二嫂的吗?

  他眼里心里,就想讨好贺妙妙。我很不理解他,他还能娶贺妙妙做二房怎么的?”陆菁说。

  陆芃也说:“男人的脑子,成天不知想什么

  颜心当时没说什么——双胞胎太没成算了,跟她们说点什么,她们转头嚷嚷得天下皆知,颜心也得罪人。

  她只是和夫人聊了此事。

  “陆二少知道祝家攀附陆家,反正怎么对二少奶奶,她又不能离婚走人。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只是不在乎她颜心说。

  夫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可能是她曾经相似的经历,让颜心能明白二少奶奶那种无法宣泄的苦,故而颜心偶然去看望她。

  一来二去的,她们俩有了些交情。

  陆承千辛万苦的,寻来了一支成色相近的翡翠镯子,补偿给祝从苒。

  哪怕再相近,也不及祝从苒陪嫁的那支好。不仅仅是贵重,还承载了传承,那是她外祖母传下来的。

  镯子碎了,就是碎了。

  正如颜心说的,祝从苒的这门婚姻,不是为了你情我愿的两个人,而是两个家族。

  她接下了镯子。

  离婚的事,就这样放下了。至于她心里怎么想的,颜心就不好打听。

  二月中旬,盛远山休沐,他去了外地几日。

  回来告诉颜心和夫人,确定景元钊还活着。

  “有人在江户见过他,确定是他盛远山一向冷静镇定,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唇微微发颤。

  颜心和夫人也是死死攥着手指,不让自己失控。

  “暂时别告诉姐夫盛远山又道,“他一激动,嚷嚷了出去。万一被探子打听到了,又把消息传去江户,往后阿钊更难找

  颜心和夫人知道就够了。

  督军盼子的心,和夫人一样急切。可他不会完全信任盛远山。为了安全起见,他说不定会派人暗中去江户,从而打乱了盛远山的计划。

  只夫人全心全意相信盛远山。

  “我们不会跟任何人说颜心道。

  她的话出口,才意识到声音的颤抖。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就知道他没死!”

  这句话,似刀割心口。

  八个多月了,哪怕她反复告诉自己,给自己信心,也会被一个噩梦击得粉碎。

  有无数个理由相信他没死,却也会担心“万一”之事。

  不停坍塌、再重建心中的堤坝,首到今日。

  盛远山的消息,确切告诉了她,景元钊还活着。

  她咬着唇,眼泪不停流淌。

  夫人见她哭,也忍不住了。她抱着颜心,两个人默默流了满脸眼泪。

  盛远山安静看着她们。

  姐姐带着他从兵乱中逃出来,养活了他,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而他生死攸关时,颜心把他从阎王殿拉了回来。

  她们托举着他。

  “……我尽量会在五月之前把军中事情理好,再找个合适的理由,离开宜城,去带回阿钊盛远山道。

  夫人擦了眼泪:“找到了他、确定他还活着,就很好。他从小鬼机灵、不消停,却一首不传消息给咱们,他有底气与打算

  颜心也想到了这点。

  也许景元钊自己不愿意回来。

  他当时明明可以跳车的,却固执要和盛柔贞一起坠河,那时候他就有什么想法,要去求实。

  如今他醒了,却不搞小动作,不太像他。

  除非他的目的还没达成。

  他想要的结果,也没明确,他必须留在那里。

  “舅舅,不如等等,看看阿钊是否发出求助信号颜心也说,“他既然活着,就不会太吃亏。您也知道他的性格

  颜心很相信景元钊,他可以绝处逢生。

  越是焦急的时候,越是要按住性子,欲速则不达。

  黎明时刻,更不能惧怕黑暗。

  这天晚上,颜心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她见到景元钊的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她要和他结婚。

  她不要任何世俗的礼节,她与他买两支红烛,拜天地,从此把命运系在一起。

  她要承担他的厄运,也要分享他的荣耀。

  哪怕死了,她都可以和他埋在同一个坟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