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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府正殿前方,须臾间化作一片碧水青天。

  微风吹拂间,水流颤颤。

  在这风生水起之中,广慧眼中只余青白双色剑虹缠绕飞旋而来!

  下一瞬,天地俱暗,唯有青白两色流光蹁跹而过,破空而去。

  顷刻间,惊雷炸响,滚滚雷霆裹挟着罡风紧随流光掠过,留下一道道扭曲炙热的痕迹。

  青白双剑飞过的地方,沿途地面龟裂翻卷,左右的建筑尽数被波及。

  几乎是眨眼间,地面之上便被双剑掠过的剑气罡风犁出一条长达万丈的深深痕迹,而两侧的建筑也被剑气抹去了一半,仅剩半面断垣。

  空中那笑容僵硬的广慧身影陡然破碎,好似一个泡沫崩解消融。

  “道长的剑术果然不凡。”

  伴随着温和的声音,广慧施施然现身于江生身后,手中六环禅杖一杵。

  铛~

  浩荡禅音响彻,一层层金色涟漪荡漾开来,定住了江生。

  随即广慧右手呈拈花状,食指轻点在江生背心。

  “拈花。”

  下一瞬琉璃光彩在江生身上蔓延,把江生化作一座琉璃玉像。

  然而广慧眉头忽得一皱:“风水幻象?”

  “不错。”

  淡然声音在上空响起。

  广慧抬头望去,只见江生负手立于上空,一青一白两道流光呜咽而来,化作两口宝剑没入江生袖中。

  风声再次响起,一阵微风拂面而过,继而是疾风,烈风,罡风。

  凌烈风啸,但见江生身后黑色赤色青色种种风动,形成彻地连天的风障。

  广慧神情一变,刚一步迈出,抬眼一看前方就是浩荡赤风。

  扭头再一看,青风、黑风、白风已经堵住他左右和后方。

  四色罡风将其困于百丈不到的空间之内,伴随着四色罡风涌动,惊雷炸响,漫天雷动。

  “贫道修行真经这些年来,对风之一道略有所获,还请法师领教。”

  江生那淡然清冷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

  下一瞬,四色罡风倒卷并拢,滚滚惊雷接憧而至。

  远处,不仅仅是张晴。

  千机宗的颜笑、杜宇、陈光都骇然的望着那殿宇之前。

  不过百余丈方圆之内,只见紫电狂雷,业火疾风。

  天象之威被江生催动起来,罡风蚀魂消骨,惊雷霹雳生劫。

  罡风呼啸不断任由广慧左突右支却逃脱不得,雷火轰然降临,湛蓝的壬水真雷好似雷瀑一般轰然落下持续不停,天地之间只剩那煌煌天罚雷光。

  望着那煌煌雷火,杜宇喃喃自语:“这,真是金丹?”

  颜笑凝眉看着那不断扭转的四色罡风,漫天雷火倒灌好似天罚降临。

  神足广慧,怕是要应劫了。

  江生法力深厚无比,催动起壬水真雷来浩浩汤汤无穷无尽,刺目的雷电不断落下,罡风之中已然化作一片雷池。

  而此时的广慧却是眼睑低垂,盘坐于雷池之中双手合十,周身一层琉璃净光游走,抵挡着漫天雷霆砸落。

  一刻,两刻,三刻。

  当罡风散去,雷火无踪时。

  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炙热无比,残留的电弧不断跳跃闪烁,在空中若隐若现。

  而那百丈方圆之中,地面上的玉石砖瓦尽数不见,整个地面都被蒸发掉了不知多少,原地只剩一个深深的焦黑坑洞。

  广慧此时才缓缓睁眼,面带笑意看向空中的江生。

  “道长神通手段惊人,小僧佩服。”

  下一瞬,广慧的身影消失无踪。

  陈光看得是目瞪口呆:“这等天威都毫发无伤?”

  “不愧是神足广慧。”

  而江生却是毫不在乎,一步迈出身影就现身正殿之前。

  张晴笑着上前:“道长神通惊人,怎么没趁机杀了那广慧和尚?”

  江生瞥了张晴一眼,声音依旧清冷:“神足通一念便是千里之遥,若是你能追的上,尽可一试。”

  “道长说笑了,我岂有那等本事。”

  张晴笑着,又抬头看着面前高大巍峨的正殿和上面那烨烨生辉的牌匾。

  “天落。”

  “道长,这里面说不得就有那样东西。”

  江生微微颌首:“走吧。”

  二人进了正殿之后,迎面看到的就是正殿深处那巨大的神座。

  而神座之上,则是一套高大的冕服落于其上。

  冕冠垂七旒,贯玉七颗,悬在上方。

  下面则是七章玄衣,彩绶罗带。

  虽然天落神君已经无踪,但这冕服好似还维持着其主人生前的模样,宽大的衣袖垂在座椅两侧,冠冕高悬,好似神君本尊还高坐神座之上一般。

  “七旒冠冕玄章衣,这位天落神君生前也是一方冢宰,神威赫赫。”

  “可惜万载之后,哎”

  张晴轻叹着,也不知是感慨这位天落神君,还是感慨自身。

  “这套冕服有些意思。”

  江生上下打量着冕服,忽得盯住了冕服:“有些不对劲。”

  “这冕服上,是不是少了什么?”

  张晴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缀玉!代表神君身份的缀玉和印章呢?”

  想到方才广慧就是从这正殿里出来的,张晴的脸色阴沉下去:“广慧!”

  而此时。

  在遗府不知名的偏殿之中,那残破的纱帐下,一只灰蒙蒙的钵盂扣在地上,毫不起眼。

  广慧盘坐钵盂之中,脸色突然殷红,随即喷出一口血来。

  “噗!”

  血喷在钵盂内壁之上,其上还附着着一丝丝电弧闪烁。

  这口血喷出来,广慧的脸上的殷红消退,又成了苍白之色。

  “咳咳咳咳咳咳”

  广慧剧烈咳嗽着,他的五脏六腑此刻火烧火燎一般,好似全部错位,连带法力运转都出现了岔子。

  一枚棕红色丹药自袖中滑落出来,广慧服下丹药之后开始调息运功。

  几息之后,其脸色才有所好转。

  感知着体内残存的电弧和脏腑之间的雷火灼烧之痛,广慧缓缓呼出一口气。

  “灵渊的风法雷法,不比他的剑法弱!”

  “可是,他为何留手?”

  广慧可以肯定,江生是留手了的。

  虽说如果江生不留手,他也能跑,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到时候不休养个几年时间都难以好转。

  可如今,他有大金禅寺的丹药相助,调息恢复个几日,就能有个八成战力。

  江生为何不下死手?

  “劫数已起,释家玄门但凡有机会必然是要争锋较量。”

  “如今江生故作声势,却暗中留手,那说明小僧我还有用。”

  思索着前因后果,广慧轻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道长,眼下可如何是好?”

  张晴望着缺失了东西的冕服,有些无奈的叹气。

  江生倒是依旧维持着平静,沉吟片刻说道:“在正殿之中找找看,这里面绝对不止那一样东西。”

  张晴点点头,纵身飞起来到那神座前,看着高大的冕服,秀眉轻蹙,似乎在思索什么一样。

  “道长。”

  “嗯?”

  江生看向张晴,只见张晴悬在那神座冕服之前,一双眼睛中满是惊艳的神采。

  “道长,你们蓬莱,会以何种东西证明身份?”

  江生回道:“玉碟、令牌、印信”

  张晴继而笑道:“我总算是发现这地方的不对劲了。”

  江生微微皱眉,只听张晴继续说道:“道长你还记得那前殿?”

  “若是把那前殿缩小一些,是不是像极了凡俗的官衙?”

  江生回忆着前殿的宝座桌案,两侧的玉柱和那残存的东西,缓缓点了点头。

  张晴又说道:“道长,何为仙道,何为神道?”

  江生沉声道:“仙道飘渺,神道浩然,一求超脱,一归天道,各有不同。”

  所谓仙道,就是如今玄门正统,求得是真我,走超脱之道。

  天命在我非我,我亦是我。

  神通境界皆是苦修得来,与外力无关。

  无论身处何地,其神通法力不受束缚,可肆意遨游虚空万界。

  而神道,求得则是天道,走得是天命既定。

  尊天道,行天命,受世间香火,威严浩然。

  神道修行一在自身,二在天道加持。

  与仙道全靠自身不同,神道一旦没了天道加持,那必然是境界掉落,位格不存。

  因此神道修行者不会轻易离开本界避免境界掉落,本尊也不会轻易离开神府,在外多以化身为主。

  神道大昌的世界,其世界意志必然是显化的。

  天道主导一切,修士在天道之下,被一张名为天道的罗网笼罩其中。

  修行者的境界提升不仅仅看自身修为,更要看你的位格。

  否则纵然你有化神之资,也会被困在金丹之境不得晋升。

  而无论是山河界还是曾经的地玄界,都是世界意志隐化的世界。

  做主导的是修行者,是生灵,是仙家。

  仙与神,其实就是看其超脱与否。

  张晴继续说道:“这天落神君应当就是神道中人。”

  “观其神府布置,与官衙相同,重香火,重祭祀,天道垂青,位格超然。”

  “然而天道不再垂青,这位神君立刻就被打落境界,泯然无踪。”

  江生默然看着这空旷的殿宇,那仅存的冕服似乎是这位天落神君仅存的荣光与证明了。

  “神道。”

  “你们星辰圣宗竟然在图谋神道之物。”

  听着江生的话,张晴却是说道:“莫要牵扯上奴家,奴家只是个棋子,对这些可不清楚。”

  江生不再言语,仙道中人,对神道的东西并不是多么喜欢。

  但这套冕服,回去重新祭练修改一番,应当可以扭转成仙家法宝。

  思索着,江生左手一伸,那宽阔的衣袖招展间化作遮天蔽日的黑洞,将那套冕服收走。

  等冕服被江生收起后,张晴指向宝座之上:“道长,你看那是何物!”

  没了冕服的遮掩,宝座之上一面十丈大小的通透玉牌显露出来。

  这是一面玉笏。

  玉笏通体晶莹,略带弧度,其上纹着一个个玉篆神文。

  历经万载,神文依旧璀璨生辉,光耀不减。

  “那是什么意思?”张晴看着那带着莹莹辉光的玉笏,惊疑不定。

  “那几个字,是南域,天落明煜府君。”

  淡然轻笑响起。

  张晴衣袖之中那枚陨月真人赠予的宝珠无视了张晴的操控飞出。

  那圆润宝珠之上浮现陨月真人的身影。

  “天落明煜府君,是南域十八镇海府君之一,位格极高,达到了化神极境。”

  “这天落神府,就是这位府君的神邸。”

  天落明煜府君?

  张晴惊疑的看着陨月真人现身,随后恭敬行礼:“徒儿拜见师尊。”

  陨月真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晴:“好徒儿,你做的极好。”

  “正如伱所言,你是一颗很好用的棋子。”

  江生行了个道礼:“真人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这面玉笏?”

  陨月真人点了点头:“这天落神府自有禁制,化神之境不得进入,其上限就是金丹境。”

  “但金丹境到了这府邸之中,只要施展的力量不超过元婴,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也就是说,这神府容纳力量的极限,是元婴后期。”

  说罢,宝珠之中无穷的力量涌入这道虚影之中,让陨月真人的虚影逐渐凝实。

  当这具分身成型之后,陨月真人缓缓落地,而那悬在空中的宝珠则是黯淡无光,崩裂破碎。

  舒展了下身躯,陨月真人手一伸,那十丈玉笏就飞入其手中,紧接着化作一尺大小。

  轻轻着这面玉笏,陨月真人又看向江生。

  江生很自然的将袖中的冕服放出来。

  那百丈冕服不断缩小,最后缩至正常人大小的尺寸,落入陨月真人手中。

  “玉笏、冕服”

  陨月真人满意的笑着,忽得笑容一凝。

  下一瞬,元婴境的威压爆发,整个殿宇都为之颤栗。

  “印绶呢?!”

  张晴在这可怖的威压之下几乎喘不过气来,整个人瘫在地上勉强说道:“广慧,被广慧拿去了!”

  “神足广慧?”陨月真人眉头一皱。

  大金禅寺的六慧佛子也来到天落遗府了?

  神足通,无视距离,无视壁障,天堑沟壑不过等闲,阵法神通亦不过云烟。

  心念所至,身形便至。

  大金禅寺派这位神足通的佛子前来显然是早就做了准备。

  元婴境的神识散开,陨月真人忽得一笑:“呵,广慧还在这遗府之中。”

  说罢,陨月真人提起张晴消失不见,好似无视了江生一般。

  显然其笃定江生离不开这遗府。

  江生望着陨月真人离去的身影,轻声喃呢着。

  “天落明煜神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