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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安府,武备军营。

  夜幕下的军营,并不显得寂静,火光缭绕,人头耸动,远远望去,如同一头能够嗜人的凶兽,正在张开黑黝黝的口子。

  中军大帐内,一袭甲胄整备的齐桓,向正座之人躬身行礼,沉声道:

  “父亲!”

  居于首座之人,是一个相貌端正的中年男子,身着宽松武袍,腰间扎着一条银纹腰带,长发扎起,目光如炬。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无形的上位者威势。

  而齐桓的话音落下,其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正是泰安府武备军正五品都尉,泰安府各地十余武营最高武官,掌控泰安府近万兵马,唯二的官场巨头之一,齐三甲!

  也是江彻费尽心思,想要拉近关系的靠山。

  “来了,坐吧。”

  齐三甲随口应了一句,甚至连头也没有抬,依旧在低着头处理着军中公文。

  齐桓颔首,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不敢打搅父亲做事,正襟危坐,脑海中思索着父亲将自己连夜召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他跟父亲齐三甲相处的关系其实是有些怪异的,并不像是寻常的父子般亲近,但该有的照拂从来也没有少过,不过在平日里,他也很少仗着关系背景欺人。

  因为齐三甲早有严令,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仗势欺人。

  即便这是泰安府官场上众所周知的秘密,可越是如此,越得在明面上避嫌。

  ‘啪’

  齐三甲写完最后一笔,将手中上好的狼毫笔放在砚台上,轻吹了一口气,缓缓折起,放入一旁的信封中,随后抬起头,扫量了一眼齐桓。

  淡淡道:”所有的关系都已经疏通妥当了,三日内你启程前往主支突破先天,之后,我会下令将你打造出的精锐骑兵,派往边关。”

  “多谢父亲!”

  齐桓重重颔首,压住了心头的激动。

  从边陲州府,调往边关不是一件好差事,可同样不是那么简单的,从上至下,至少有十余个口子能够掐住。

  若是没有靠山作为背景,就算是想要报效朝廷也做不到。

  “前些年我被换防到边关值守时,曾在一位将军麾下做事,关系尚可,你到了北境,可以先前往拜访,作为倚靠。”

  “是。”

  齐桓回应后,气氛有些凝滞。

  他有心打破,可却不知道在此刻说些什么。

  “边关是一处绞肉场,即便先天也只是寻常人物而已,强大的武者不知凡几,而齐家的关系大都在东南之地,伱执意要去,为父拦不住你。

  但你切记要谨慎小心,命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要为了些许微末之功,就冒险拼命。”

  良久后,齐都尉叮嘱道。

  “孩儿明白的。”

  齐桓点了点头。

  “那个江彻和你关系很深?”又是沉默了片刻,齐都尉突然间开口问道,似乎像是谈完了正事儿,开始说起一些闲散事宜。

  “还算尚可。”

  “你将为父的腰牌交给他,还借了兵马给他,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他告诉我的是剿匪。”

  “剿匪”齐三甲轻笑一声:

  “他可不止是剿匪,府衙那边送来了信儿,说这个江彻带兵直接镇压了县衙,当面气晕了阳谷县的县令,嚣张跋扈到了极致。

  这些你知道吗?”

  齐三甲凝视着齐桓。

  “能猜到。”

  齐桓不敢不承认,否则,只会让父亲认为他识人不明。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三万两白银。”

  “三万两白银”齐三甲手指敲击着桌面,面露沉思。

  “这个姓江的,倒是舍得,他能拿出来吗?”

  三万两白银对他而言,或许算不上什么,可对于寻常人来讲,这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的财富,甚至都能打造一支千人之下的武营。

  “此人我虽然只见过几面,不过对他的评价很高,不是个寻常之辈。”

  齐桓斟酌着说道。

  “怎么个不寻常之处?”

  “我调查过此人,就在短短数月之前,他还只是个刚刚从渔民服了兵役,会被调往边关充当民夫,但很快,他便借力翻身。

  先是得到了一位统领的看重,之后更是入了朱升的眼,被一同带往阳谷县任职,短短月余时间,便将阳谷县搅的天翻地覆。

  彻底打破了阳谷县的局势,让县令赵明成头疼不已,但孩儿最看重的还不是他的办事能力,而是他的修行速度。

  上次见他,是在几日前,那时的他已经能与孩儿平起平坐,踏入了通脉境界,且一身修为,看不出什么虚浮之处”

  江彻向父亲全盘托出,将江彻的一些事迹做了禀报,言语之间,多有推崇之意。

  因为以己度人,如果换作是他的话,绝对是做不到如今江彻的程度的。

  齐三甲眉头微挑起:

  “看来,此人身上有些机缘啊,若非如此,恐怕即便天赋绝佳,也做不到这一步。”

  “父亲此人”

  齐桓欲言又止,生怕父亲生出了什么觊觎之心。

  “为父还不至于觊觎一个小辈身上的机缘,况且对我而言,一些普通的机缘早已经无用了。”齐三甲摆摆手,不以为意。

  “明日传召他过来,为父要见他一面,看一看此人的成色,如果真的如你所言,倒不是不能扶持一下。”如果没有齐桓的一番赞誉,和那几万两银子。

  而只是江彻蒙骗齐桓,借着齐家的名声嚣张跋扈,那他决计是不会轻饶此人的。

  因为知府那边就是因为看在齐家是江彻的靠山份上,才没有立即下令将江彻革职查办,不然,以他做的那些事,可谓是犯了大忌讳。

  “是,孩儿遵命!”

  齐桓面露喜色。

  他本就想着将江彻在临走之前,引荐给父亲,一来给江彻找个靠山,二来,若是江彻日后能够起势,那齐家的押注也绝对不算亏。

  总之,他越了解江彻,越觉得此人是个难得的人才。

  而此刻,正在被齐家父子商议要不要扶持的江彻,却跟朱夫人在灵堂内对视了起来,气氛逐渐开始变得有些不寻常。

  朱夫人抬起头,眼中有些雾气,挤出笑意:

  “刚开始我还真以为你出事了呢?”

  “怎么,对我动情了?”

  江彻眉头一挑,有些诧异。

  “我只是担心你的出事,让朱家也跟着受牵连。”朱夫人转过头没去看江彻,但恰巧却转向了停放在灵堂正中的棺椁之上。

  朱升,就躺在里面。

  “那倒是江某自作多情了。”

  江彻洒然一笑。

  “老爷的事,多谢你了。”

  朱夫人面露感激。

  如果没有江彻出手带兵剿匪,那朱升的大仇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得报,现在,又能这么快的入土,确实少不了江彻的帮忙。

  “夫人言重了。”

  “之前答应你的银子,已经准备好了。”

  “好,明日我会派人来取。”

  再加上朱家的银子,江彻即便是给齐家付出了几万两银子,也丝毫不亏,甚至还大赚了一笔。

  “嗯”

  朱夫人应了一声,突然又陷入了沉默。

  江彻绕着朱升的棺椁走了几步,沉默片刻道:

  “天色不早了,夫人早些歇息吧,江某先告退了。”

  “等等”

  朱夫人开口叫住江彻。

  “嗯?”

  江彻回头看向身后的未亡人。

  “去去卧房吧,妾身妾身还有些事要跟你谈。”

  朱夫人低着头,没敢去看江彻。

  在这里说这些话,她心中满满的都是负罪感。

  可负罪之余,更让她觉得刺激。

  只感觉一股股火气正在身上燃烧,急需要冷水来浇灭火势。

  “夫人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卧房还是不去了。”

  江彻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这里这里不太好吧?”

  “听话,把手放在棺材上!”

  朱府外。

  一匹骏马停在朱府门口,一道身影从马背上跃下,月光烛火映衬之下,显得极为英武,细看之下,与朱升还有两分相似。

  当年轻男子抬头看着门匾上挂着的白绫时,双拳忍不住紧紧握住。

  双目泛红,眼中带泪。

  来晚了!

  “大哥!”

  被朱府的下人引到府内,朱晴晴也见到了这个极为亲近的大哥,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她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滑落。

  朱家还是有男人的。

  她们母女终于有倚靠了。

  之前朱升身死,她可谓承受了巨大的煎熬,一直都在期盼着大哥朱旭能够快些来到。

  “晴晴”

  朱旭脚下一动,瞬息间出现在朱晴晴的身侧,一只手将其扶起,面露沉重之色:

  “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下的杀手?”

  “是是卧虎山的武啸林,前几日,父亲他”

  朱晴晴断断续续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各种信息都告知了大哥朱旭,也将自己积攒已久的委屈全部都诉说了出来。

  “卧虎山!”

  “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朱旭冷哼一声,一脚重重踩在地面,青石地板当即碎裂。

  眼中泛起杀意。

  他要为父报仇!

  一群山贼匪寇,竟敢如此大胆。

  必须要偿还回去。

  “大哥,卧虎山的仇已经有人替我们报了,现如今卧虎山被灭,拉来的人头都足有整整两车,现在就在西城门口呢。”

  朱晴晴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向朱旭解释道。

  “谁报的?”

  “江彻。”

  “他是?”

  “以前是父亲的下属,算是心腹,现在是西城武营的统领,不过,却不同于一般的统领,连县令都得让着他。”

  朱晴晴越说越心酸。

  明明当初她是有机会能当江夫人的,结果现在却形同陌路,若不是母亲还跟他有些交情的话,恐怕她们现在都见不上一面。

  “父亲的心腹。”

  朱旭点了点头。

  虽未谋面,但此刻已经对江彻生出了感激。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而他向来也都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决定跟此人见一面,如果有能够帮得到他的地方,一定尽全力帮忙。

  “父亲看来也是有识人之能,将江彻视为心腹,如今江彻也为他报了仇,倒是我这个儿子,连孝道都未尽过。”

  朱旭轻叹一声。

  “是啊”

  “对了,母亲呢,她现在在做什么?”

  “当然是哎呀父亲刚刚亡故,母亲当然是在灵堂守灵呢,对了,江彻也在那儿,说是有什么事情想要交谈。”

  朱晴晴哎呀一声,只顾着跟大哥叙旧诉苦,都忘了先让母亲也看看大哥。

  她们母子也是很久不曾见过了。

  “这么巧?那快带我去看看。”

  “这不好吧?”

  “他们在灵堂交谈,应该没事吧”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江彻安慰道。

  他方才‘不小心’在交谈中泄露了一些秘密而朱夫人则是担忧不已,生怕因此而出事儿,要是如此的话,那她可就真不能活了。

  “你真是”

  朱夫人嗔怪的瞥了江彻一眼,有些恼怒。

  此人真是越来越了。

  可自己也不讨厌是怎么回事?

  “娘,你快看谁来了。”

  还未到灵堂,朱晴晴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江彻与朱夫人对视一眼,当即变得正经无比,还整了整稍显杂乱的衣袍。

  “娘,孩儿来迟了!”

  朱旭见到朱夫人的那一刻,‘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请罪。

  “旭儿快起,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朱夫人连忙扶起朱旭,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来,娘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江统领,就是他帮你父亲报了血仇,是咱们朱家的大恩人。”朱夫人拉起朱旭向他介绍了江彻。

  “朱公子果然一表人才,有乃父之风!”

  江彻笑了笑。

  看着这个跟他年纪似乎差不多的年轻人,朱旭没有丝毫轻视,抱拳道:

  “多谢江大人此番出手相助,朱某感激不尽,日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下一定尽全力帮忙。”

  江彻摆摆手:

  “朱公子言重了,夫人已经感谢过了,朱县尉生前待我不薄,他遇难身亡,我又岂能袖手旁观?这都是应该干的。”

  “江大人果然高义!”

  朱旭由衷的说道。

  “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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