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娇阁后院。

  拓跋泽的阁楼里,两名黑衣杀手正怯怯地跪在其面前冰冷的地板上禀报“启禀殿下,属下们在梦园里发现了兰香与衣上云的踪影。可后来...后来跟丢了。”

  “废物,滚出去!”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怒骂声,两名黑衣杀手急急起身来向外仓皇而逃了出去。

  随之,身后传来一阵杯盏被摔落在地破碎所发出的极为清脆的声音来。

  这时,一名侍卫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凑到拓跋泽的身边对其耳语了片刻。

  只见拓跋泽越往下听去,那双深邃的眼睛便眯地越紧,方才握起的那只搭在面前茶几上的拳头亦是握的更紧,脸上还夹杂着渗人的凶光。

  侍卫言闭,拓跋泽随后便急急起身来朝着茶席旁,其上面布满琳琅满目各种储茶罐的乌木茶架走了过去。

  当他走到一个似是极为熟悉的,其上面亦印着北方牧草羊草图案的比其他储茶罐都大了几分的一个储茶罐边儿上时,忽然停了下来。

  只见他伸手轻轻将这个储茶罐挪离原来的位置,这架子上便出现了一个镶嵌着的有些像狼面的金属图腾。

  他又将其往下轻轻一按,忽然,乌木茶架边的地上打开来了一道缝隙来。

  沿着这神秘的缝隙看去,眼前竟有一座通往地下的楼梯,里面还隐隐约约散发出星星点点的烛火之光来。

  这时,拓跋泽快速朝着那缝隙踱步走了过去,沿着楼梯一路而下。

  就在他的身影刚一消失在茶室里,地上方才的缝隙便瞬时合拢起消失不见。

  这时,一旁的侍卫便连忙上前,将那刚才被拓跋泽挪开的茶罐重新归位放置好,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见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才又去了另一边弯腰下去捡拾起地上的杯盏碎瓷片来。

  就在这时,老鸨带着程良和两名随行的侍卫缓缓上了楼来。

  老鸨顿时瞪大了眼睛朝着捡拾碎瓷片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便悄悄退了下去。

  程良警觉的瓢了一眼这个与他擦身而过的显得有些怯怯的男子,亦是看到了他手中捏着的碎瓷片,心里暗自怀疑着。

  就在程良思量之际,老鸨满脸堆笑着向程良介绍“官爷请看,这里便是我们万娇阁的储茶室了,平日里采购回来的新茶,都会统一归置在这里。因为万娇阁里都是侍候一些达官显贵的,这茶叶平日里自是也都用的是极好的。因为怕交给别人保管不好的话暴殄天物,又怕被其拿出去偷着换钱,这后院便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到了用茶的时候,也都是老奴亲自上来取了再分发下去。所以这平日里,也没有个专人整理打扫,难免有些脏乱,官爷就随便到处看看吧。”ωωw.

  “这里除了你,果真再也没有人能来么?”程良疑惑地看看刚刚离去的男子身影,又看看眼前茶几上正在沸腾着的一壶清水,朝着老鸨说道。

  老鸨这才眼睛一斜,朝着程良看向的方向也都一一看了去,似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此时是真的紧张,一时竟失了言。

  于是,稍一迟疑,她看着眼前茶几上正在烹煮的早已沸腾开来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的那壶水,以及水壶旁还放着的一小罐茶叶,立刻一边急匆匆地踱步过去,一边嘴里谩骂道“这个小兔崽子,竟敢私自躲懒偷跑到这里来偷吃茶,还打坏了这里的茶具,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他,今儿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老鸨说的做的倒是装的有模有样,可终究还是逃不过程良的火眼晶晶。

  他自从一进到这个院里来,便看出这个似是不起眼的后院,可并没那么简单。

  这个院子不大,却是淡雅别致,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且都一尘不染地清爽干净。

  上了楼后,更是让他惊讶不已,也让他更加确信自己方才心中的猜测。

  这阁楼里坐卧起居,茶室暖阁一应俱全,装饰之物所用的也都是上等的材料,俨然就是一个无比豪华舒适的居家之所,哪里只是一个简陋的储茶室。

  程良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想起方才在兰香的房里,如果那个叫兰香的女子真的极懂茶道,而又颇受重视,为何她常用的极品玫瑰红茶茶罐早都空了,也都不曾添置?还有,她既然懂茶爱茶,却为何只有一个空茶罐,甚至连其它任何茶具都不曾备下?

  而在这个屋子里,却是茶席茶具一应俱全。那老鸨说这里并无专人整理打扫,可这处处却是干净如明镜一般发着亮光。

  明显,这里肯定是有人长期居住着,而且是一个很有身份和品味的人,住在这里的这个人才是那个真正懂得茶道之人。

  且就这整座阁楼里的清冷格调来看,必定是个男子。

  而在这里,除了万娇阁的主子,还有谁能有这个资格单独住着一个院子呢?

  还有,刚才他们进门时所撞见的那个小厮,怕是极有可能就是这万娇阁主子的侍从。

  再低头看看眼前地上此时的这一片狼藉:很容易便能看出,方才那侍从手里捏着的被打碎的茶盏碎瓷片,是在距离茶几较远的地方捡起来的,那地上的瓷片碎渣和清水渍都还清晰可见。

  再看这茶盏被摔碎落地的位置和滑痕痕迹,并不是四溅开来,而是从茶几方向落过来滑向其对面。

  这明显是有人从茶席上砸过去所致,而并非小厮不小心所为。

  敢在此发怒砸东西的,一定是万娇阁的主子,程良顿时明白过来。

  显然,这老鸨嘴里所说出的每一句话亦是没有半句是真的。

  “前几次是谁负责查这个院子的?”一念至此,程良疑惑着低声问身边的侍卫道。

  “回将军,这个院子我们的人前前后后总共查过三次,都是城南府衙里调过来的一个人查的,一直都报告说这里就是个简单的仓库,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今日来之前,属下本想先找人了解一下这里的具体情况,可不知为何,那人却…忽然失踪了。”侍卫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程良闻之蹙眉急问“哦?可有问其他人是不是回城南府衙去办差了。”

  侍卫答话顿时有些吞吞吐吐起来“属下问了府衙派来的其他几个人,都说...说他们从未在府衙里见过这个人,他们还以为是咱们王府带来的人。”

  听了侍卫的话,程良立刻朝其狠狠地瞪了一眼,侍卫吓得将脑袋顿时深深地缩了回去。

  程良摆了摆手,侍卫便急急走向里面其他的房间里去查看。

  千仔细万谨慎,终究还是疏忽大意,让敌人钻了空子,程良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忧色。

  稍一回神来,程良独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老鸨手里正在小心翼翼的取下来,那尚且还在冒着滚烫的热气的一壶沸水和茶几上的一小罐茶叶。

  忽又想起,方才这小厮是在他们刚进来的时候与其擦肩而过刚刚下楼去的。

  一连数日里,他们早已摸清并熟识了这万娇阁里的布局。

  这后院里除了他们方才来时所走的路,并无其它门路可行,那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这万娇阁的主子究竟去了哪里呢?

  他精心烧开的水,取出的茶叶都还尚未来得及冲泡,人便已匆匆离去,不知所踪。

  若是正经的生意买卖,若是心中无鬼,他又为何总是这般躲躲闪闪,不愿出来示人呢?

  忽然,程良的那双深邃、犀利、若有所思着的眼睛落向了老鸨身后,茶席旁边,上面布满琳琅满目各种储茶罐的乌木茶架上。

  而几乎是同时,他的眼睛就是顺势随便这么一扫,注意到了这茶架上,一个似是有些熟悉,上面印着北方牧草羊草图案的储茶罐。

  程良不禁顿时怔在了原地,半晌后,方才缓缓挪动开脚步来朝其走了过去,仔细凝视端详起来。

  片刻后,他终于想起来,眼前的这个茶叶罐上的图案和方才自己在兰香房内看到的茶叶罐上的图案竟是一模一样的,只是这个罐子要比兰香房里的那个罐子大许多。

  于是,他的心里立刻似乎又怀疑起什么来……

  可来不及继续往下想去,程良先开口试探地问道“对了,方才本将军听你说那极品玫瑰红茶是专供给兰香姑娘一人的。不知道兰香姑娘那茶是不是也储存在这个储茶室?待会儿离开的时候,你可要记得带一些给她,她那茶罐不是空了么。”

  此时的老鸨尚且还被自己方才的失言惊魂未定着,眼下也只顾着低头收拾茶几和地上的一片狼藉。都未曾抬头看一眼程良,更未觉察到程良早已经过了自己身边,此时正站在一个对万娇阁来说极其危险的地方。

  她只脱口而出地答道“哎哟官爷,这玫瑰红茶多珍贵啊,那可只有我们主子才知道哪里有,每次老奴都是问主子要才有的,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呢?”

  “哦,是么?”程良漫不经心地一边回答着,一边伸出手,轻轻掀开了眼前这个印着羊草图案的储茶罐的盖子来。

  瞬间,一股浓郁的玫瑰花香和茶香味便扑鼻而出。

  程良朝着茶罐里面看去,只见里面整整有大半罐子之多呢!

  都是和兰香房内的茶罐里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气味。

  一模一样的茶叶,一模一样的储茶罐,可老鸨似是什么都不知道,这里的茶叶根本就不是她负责的,而是这万娇阁的主子。

  就在程良已确定无疑,欲将储茶罐的盖子盖回去时,老鸨忽一抬头,瞬间惊呆了,站在茶几边儿上,像被钉住了一般。

  半晌后,一醒过神来,老鸨急忙扔下手里的抹布,奔跑着过去接过程良手中的罐盖,道“我来我来,这些事,怎么敢劳官爷您大驾呢?”

  就在程良莫名其妙不知老鸨为何如此着急,表情又显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之时,两名侍卫从里面房内走了出来“将军,没有什么发现。”

  程良闻此,只觉心中有些意外,可又仿佛都在预料之中。一时间他似也理不出什么头绪。

  于是,他驻足停留在茶室中间位置,朝着四周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后,对俩个手下命令道“撤!”M.

  见到终于将这个难缠的瘟神应付了过去,老鸨此时亦长长的舒了口气。

  然此时,程良忽然回头,刚好瞥见了老鸨松气的样子,嘴角浮出一抹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