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秦王妃突然离世,秦王府已然开始在置丧,尚未及报丧的人到达,轩辕翰本人很快便被召进宫来。

  太后的永安宫里,依旧散发着阵阵淡淡的檀香气味。

  璟帝,皇后与太后三人纷纷落座在席。

  璟帝惊诧万分地问:“皇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的王妃怎么会突然……”

  皇后亦是难以置信地附和着说:“是啊,秦王妃正值青春年华,又与皇叔刚刚大婚不久,怎么会突然就殁了?”

  太后亦威严地道:“秦王,这件事,你的确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那秦王妃虽说不是出自名门的大家闺秀,但也毕竟算是我皇家三书六礼,亲迎进门之人,便就不能像只蝼蚁一样,随便说死就死!”

  轩辕翰心里犹豫了一下,他当然不能对他们说,衣上云是因为抗旨偷偷前去觻县,带领百姓们治沙遭遇意外而死。

  至少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于是想要扯谎:“王妃她……

  顿了顿,忽然想起衣上云去觻县前的那次离家出走。

  不得不承认,他至今都还为此后悔不已。

  于是便说:“王妃,她是因与本王在有些事情上的意见不合,而发生了一点争执,故而离家出走。后来,本王一直找,但都没能找到。直到……”

  回想打觻县回来的这些日子所发生的所有事,他无一不感到心很痛,真的很痛。

  于是深吸了口气,道:“直到暴雨那日,衣上坤来王府禀报,说王妃她……”

  一次又一次,轩辕翰如何忍心去想象衣上云在临死前的无助与绝望,他是真的再也说不下去了。

  璟帝与皇后俱都尚还沉浸在轩辕翰的痛苦里。

  一边的太后先开了口,却是生气地说:“胡闹,真是胡闹!果然是小门小户出生的女子,身为秦王正妻,怎会如此小家子气,与夫君一言不合便离家出走,如此不懂规矩,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我皇家的媳妇?”

  听到太后对衣上云的非议,轩辕翰咬牙紧紧攥住了双拳。

  然看到轩辕翰脸上那忧郁的悲伤,皇后则关切地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秦皇叔节哀!”

  这时,璟帝亦开口问:“听说纯太妃亦病倒了,严重吗?”

  轩辕翰轻叹了口气,回答:“母妃她,一时之间,应是无法接受王妃的离开,想要她好起来,须得有些日子了。”

  璟帝了解了情况后,发出一阵叹声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唉!或许的确是秦王妃命薄罢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伤心亦是于事无补。一切还得向前看,日子总得过下去。”

  这时,太后忽叹了口气,乍出一句说:“太妃终归是老了,经不起任何打击。稍有点风吹草动,说倒便就倒下了。可这王府里,总得有个女主人来主持,皇家也需要秦王开枝散叶。”

  忽闻如此这般不合时宜的话,一边的皇后不解地问:“不知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似是早已在心里有了打算,脱口便出:“哀家听闻西秦学院陆贤之女,出身自书香门第,又颇为知书达理。曾与秦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听说那孩子亦是倾慕你多年,痴心不改。本宫看,就让她给你做正妃,陪伴在侧,如何?”

  这些话,的确出乎轩辕翰的意料,不禁令他顿怔在了原地。

  似是就连皇后与璟帝,亦是万万没想到,遂甚是捉摸不透的互相对视在一起。

  “世人皆知,本王刚刚丧妻,太后竟就已经如此按捺不住地急着往本王身边塞人了。”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她。”

  “果然,他们俩互相勾结在一起。”

  “看来这只老狐狸,已是等不及要将尾巴露出来了。”

  “本王倒想看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轩辕翰急急思索着。

  就在所有人都期待着他会如何选择时,轩辕翰神情黯然地说了句:“本王此生,只有已故的王妃一个正妻……”

  看到轩辕翰已然松了口,并未拒绝自己的主意,太后紧接着说:“侧妃也行啊,总得有人照顾你们母子。”

  看到太后如此着急,轩辕翰便更加肯定了其中必有阴谋。

  于是继续说:“只是,王妃刚刚去世,本王暂时还无心再纳人,此事可能……”

  未及轩辕翰把话说完,唯恐其忽然反悔,太后赶忙将其嘴里的话打断:“不急不急,婚姻大事,岂非儿戏。再说,陆家也需要时间准备。不如……”

  太后稍加思索,道:“就半年吧。半年后,你也应已平复下来,到时再完婚,如何?”

  轩辕翰佯装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起身答应道:“一切听从母后安排。”

  至此,在座各位,各自表情。

  皆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与盘算里……

  走出永安宫。

  程良听闻太后再次给主子赐婚,心里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

  可一看到轩辕翰此时从未那般阴沉过的脸,似被吓得再也不敢说话了。

  只能默默地跟在其身后,一边走,眼睛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前方。

  忽然发现目光所及之处,似是与前几日有些异常,便发出一阵喃喃低语说:“这长宁宫的门怎么又开了?”

  闻声,轩辕翰方才忽地回过神来,亦朝着程良所看的方向望去。

  见门口正有个女婢在打扫,程良便看了一眼主子。

  得到其授意后,紧忙迈步上前去问那婢女:“这长宁宫的门怎么开了?居住在这里的那位皇上的新幕僚呢?”

  “都走了!”宫女回答。

  “都走了?”

  “都……是什么意思?”

  显然,程良对此颇为不解。

  宫女似乎对眼下在烈日下的工作,颇为不满,便有些不耐烦的地说:“死的死,走的走,如今永宁宫已经没人了!”

  “谁死了?”程良惊了一下。

  “那男的呗。”宫女道。

  “那另一个呢?”程良又探问。

  “那个女的离开了!”宫女答曰。

  闻此,程良顿时间惊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她真是个女子?”

  宫女似是这才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解释:“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便提着扫帚一溜烟般的跑开了。

  待到再次回到主人的身边,已在不远处听到俩人所有对话的轩辕翰陷入了沉思。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璟帝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忽然,轩辕翰默默地念起一个人的名字来:“张致远……”

  程良听了,顿明白了过来:“一定是这个张致在撒谎!”

  未等轩辕翰把话说完,便急急先行离开。

  傍晚时分。

  轩辕翰一回府,便就径直来到了云水阁里。

  缓缓移步,轻轻柔柔地**着这里的一切,周围似是就连她的气息尚都还存留着。

  天有多长,地又有多久。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曾经的山盟海誓,依稀还在耳边不停地回荡着,却是蚀骨红颜已然化作了一堆白骨。

  除了再也看不到她的人,这里其余什么都未曾改变。

  如此这般真真切切的感觉,叫他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云儿……”

  “云儿……”

  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呼唤,却又显得那般地苍白无力。

  “你答应了?”

  就在这时,忽然传出一阵声音。

  原来是得知今日轩辕翰进宫再次被赐婚,纯太妃强撑着虚弱极了的身子,被张嬷嬷扶到了云水阁里,想要问个究竟?

  闻声,轩辕翰倏地转身。

  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拍在了他的脸上。

  母子俩四目相对,轩辕翰没有说话,便就是默认了此事。

  纯太妃气道:“你不是很爱云儿吗?为何如今就连她的丧礼都还没结束,便就如此迫不及待地答应了那个毒妇纳陆天骄进门。”

  这时,一路隐忍至今的轩辕翰似乎终于被这一巴掌打醒,渐渐松懈了下来。

  似是深邃的眼眸里,还有泪花在闪烁:“这场暴雨,不止带走了云儿,亦还有我的第二个孩儿,还差点儿毁了整个西秦,更差点儿毁了儿臣,可是……”

  此时就连声音都已变得有些哽咽,顿了顿,继续说:“可是儿臣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何还要活着,如此煎熬地活着,没有了她,儿臣的余生还有何意义?”

  听了这段话,纯太妃诧异不已。

  “你说什么?”

  “什么第二个孩儿?”

  “你是说云儿她又……”

  “老天爷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一次次这般惩罚我吗?”

  待到慢慢反应过来,纯太妃似再也站立不住,张嬷嬷赶忙将其扶着坐下。

  “太妃娘娘不要激动。”

  一室寂静。

  母子俩俱都沉默了一会儿。

  纯太妃再次开了口:“可你知道,与你而言,陆天骄并未佳偶良配。她心术不正,与云儿相比,何止云泥之别……太后此举,实在不知打得什么主意?”

  这时,轩辕翰说:“母妃亦觉得太后在打什么主意?”

  闻声,纯太妃直觉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然会是真的。

  此时似是忽然明白了过来:“莫非,皇儿你是为了……”

  轩辕翰暗暗下定决心,咬牙切齿地道:“从此以后,儿臣再也没有软肋了,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