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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何为纸?

  穆春词心里疑惑的想着,同时暗暗整理好外露的情绪,将方才用过的帕子放回书侍手中的托盘里。

  书侍见穆春词已整理好了情绪,含笑朝领纸台的方向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明显要带他过去领纸。

  “多谢!”穆春词感激的朝书侍拱手。

  这观书阁内的书侍,对前来阁内观书的人态度可真好啊。穆春词心中感叹。

  书侍面带笑容的回了一礼:“这乃我本分之事,不必言谢。”

  书侍带着穆春词去领纸台的路上,贴心地小声提醒道:“这位郎君,观书阁会在酉末关阁,想要看何书等会自去按书架指示观阅便是,可莫要因他事耽搁时间。”

  观书阁开放已有月余的时间了,书侍见过太多到了时间要关阁时,还有书籍内容没有看完不愿离阁的文人,故而作此提醒。

  穆春词连连点头,拱手再次向这名书侍道谢,提快步子随他往领纸台走。

  到了领纸台后,穆春词在书侍的指引下用身份户籍领到了两张纸。

  看到宽有一尺,长有两尺的纸的那刻,穆春词再次震撼了。

  这纸竟是世家贵族书写所用的‘絮帛’!

  不,这不是‘絮帛’!‘絮帛’不及这纸雪白,更不及这纸表面平滑!

  这是比‘絮帛’更为贵重之物!

  穆春词领到纸后,缩手缩脚地细观手中的纸,生怕自己不小心将这外观甚美的纸染上污痕。

  越看手中免费领到的纸,穆春词就越是震撼。

  这样价值不菲的纸,竟是仅凭身份户籍便能免费领取的!

  穆春词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的身份户籍这么贵重过。

  领到纸后,穆春词愣愣地向书侍颔首,而后拿着刚才领到的纸往自己最感兴趣的书籍所在方向走去。

  路过一排排书柜,深吸一口气感受此处的书香,穆春词才渐渐回神。

  穆春词此时脑中只有两个字——权王。

  能为权王治下之民,乃毕生之大幸啊!

  观书阁的开放,如平地一声惊雷,将天下向学之人震的心潮澎湃的同时,也将大济各方势力的掌权者震的魂不附体。

  “疯子!”温氏家主温禾诩听到下方汇报上来消息勃然大怒,一把将书案上各方公文全部扫翻在地。

  谋士韩博卿见主公面部表情狰狞,只得站在一边暂不说话等他情绪平复。

  一刻钟后,温禾诩终于冷静下来,寒声道:“权王那小小女子为了收拢天下民心,竟是将林氏百年来的藏书公开于民!简直是鼠目寸光!”

  “那些民学了知识,还如何愿意依附世家,受世家的庇护?世家手上还如何能掌有如此多资源?”

  “她也出身世家,乃世家中人,竟然行此蠢事,疯了不成!”

  韩博卿听到这里,忍不住拱手开口道:“主公,权王明显已决定放弃世家了,她要的是天下民心。”

  “民心?哈!非世家出身者,有几个大才之人?得罪了天下世家,她还指望能有有才之士投效于她?”

  “民心?民心一词本身就是个笑话!”

  “那帮,偏听偏信!最是朝令夕改,有何民心?”

  韩博卿摇头,摆出事实道:“但凡世家,多少都会培养一些出身不好,从小就极其聪明的寒门学子以作未来辅佐继承人的左膀右臂。”

  “这些人中,亦有不少有才之人。”

  “这些人正常来说,最后一般会一生依附于世家,一是想报答世家的栽培之恩,二是以前那些人确实苦于没有别的出头门路,只能一生依附于世家。”

  “权王大力推行知字,修建观书阁,凡治下之民不论出身皆可入阁观书。”

  “连番政策下来,权王算是变相告诉了天下人,她用人看人不拘身份,只看那人自身才干。”

  “如此,那些苦于无门路施展自身之才,只能依附于世家一展抱负的寒门子,定会向她治下云涌而去。”

  “那又怎样!权王行此事算是得罪了全天下的世家,我看她如何死!”

  温禾诩愤怒的话语中,夹杂的一丝难掩的妒忌。

  “主公”韩博卿见温禾诩已是因近来连续的战事失利而心浮气躁,不由地轻叹了一口气。

  温禾诩手撑书案,双目血红的发泄道:“身为上位者,愚治下之民,让他们辛勤劳作,再许以他们温饱便可!开智太多,反生不甘之心!不甘之心一升,叛乱便起!”

  “伴依,我说的这些,难道不对吗?”

  温禾诩抬起泛血丝的双眸,盯住立身在书案前的韩博卿。

  “权王连这些都看不明白,凭何?凭何!她都能走的如今这地步,而我……却只能渐渐走向死路?”

  韩博卿看着温禾诩的眼睛,沉眉道:“主公走到如今这地步,手下只剩一郡之地,许多谋士也已弃您叛逃”

  “您觉得呢?刚才说的治民理念是对的吗?”韩博卿抬眸,视线略过散乱的书案与温禾诩血红的双目对上眼神。

  温禾诩咬牙低吼道:“若不是鲁蕴丹那小子先发制人暗算于我,将刺杀当朝天子的恶名盖在我身上,我何至于落到如今地步?”

  说到最后,温禾诩握拳重重地一锤书案:“那帮,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该死!全都该死!”

  “是啊,只看此事,您还不知天下民心的重要吗?”韩博卿目沉如水的看着温禾诩。

  韩博卿此言一出,温禾诩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颓唐坐下倒入身后的靠椅之中,以手遮目道:“伴依,他们都弃我而去,你为何不走?”

  韩博卿认真道:“有始有终。博卿既认您为主,便不会再改弦更张。”

  温禾诩遮目静坐了片刻,而后轻声问:“伴依,齐雅如今势如破竹,攻下我掌下最后一郡秀木郡是迟早的事,我如今该如何做?”

  祥州秀木郡在天下未大乱前便掌于温氏手中,也算温氏的起势之地,故而此郡与别郡不同,里外驻守的皆是温氏的心腹之臣,比其他地方难攻。

  齐雅如今攻打此郡已耗时近两月的时间,仍是未曾攻入此郡,便可见一斑。

  但无论如何,温氏如今掌下之地就只有一郡了,又被多方势力包围,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事败已成定局。

  韩博卿道:“主公,投效他方吧。”

  温禾诩对韩博卿这回答并不意外,放下了遮目的手,目光冰寒的向韩博卿看来。

  韩博卿丝毫不躲避的与温禾诩望来的冰寒视线对上,缓缓道:“一时的伏低算不得什么,只要留得性命在,您以后未尝没有再卷土重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