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闭上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臣妾自知百口莫辩,但求皇上念在太子无辜,不要牵连到他。”

  宣武帝闻言,心中极为复杂。

  他何尝不知,这后宫之中,尔虞我诈,谁又能完全清白?但敏儿的死,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必须有个交代。

  “太子之事,朕自有分寸。但你,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宣武帝说完,便转身拂袖而去。

  脚步刚走出凤仪宫,首领太监福安就匆匆上前,脸上难掩喜色,“启禀皇上,月影已秘密将六皇子接回宫中,目前正等候在御书房偏殿。”

  “真的?”

  玄武帝闻言,脸上的阴沉冰冷瞬间消失不见,转而化为激动惊喜。

  不等福安回答,脚步一转,便匆匆去了御书房。

  福安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迅速跟上。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玄寂俊美无俦,却也清冷沉静的面容。

  他身着素衣,眉宇间既有高僧的淡然,又隐约透露出不属于这方净土的复杂情绪。

  宣武帝踏入偏殿,目光瞬间锁定在玄寂身上。

  上回看见时,就觉得他和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

  但那时并未深想,想不到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

  还是他和敏儿的孩子。

  “皇儿,这些年你在外受苦了。”

  宣武帝激动的走了过来,声音微颤,神情愧疚又高兴,难以自持,仿佛害怕这一切只是梦境,一触即碎。

  玄寂抬头,目光与宣武帝交汇,神色复杂难辨。

  他缓缓起身,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贫僧见过皇上。”

  这一句“贫僧”,如同冷水浇头,让宣武帝的心头一紧。

  但他很快调整情绪,神色和蔼的说道:“皇儿,朕知道你是出家人,但你也是朕的骨肉,是朕与敏儿的孩子。你可否,叫朕一声父皇?”

  玄寂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沉默片刻后,终是开口:“儿臣见过父皇。”

  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偏殿。

  宣武帝眼眶微红,激动的手都在颤抖,他突然握住玄寂的手,仿佛要将这二十年的思念与亏欠都化作此刻的温暖传递过去。

  “好,好,好,朕的皇儿终于回来了,敏儿若是知道的话,定然会很高兴的。”

  他拉着玄寂坐下,细细询问起在万佛寺的生活。

  “皇儿,你在万佛寺过得可好?师父待你如何?”

  神色充满了关切,也对他过往的生活极为好奇。

  玄寂微微一笑,目光柔和,“回父皇,儿臣在万佛寺一切安好,师父对儿臣关怀备至,悉心教导,儿臣受益匪浅,也感激不尽。”

  宣武帝听后,心中稍安,却又涌起一股酸楚。

  “万佛寺对你有养育之恩,朕自然不会忘记。朕会下旨,将万佛寺改为护国寺,作为皇家寺庙,并命人重塑佛像金身,修缮庙宇,以表朕之感激。”

  “多谢父皇。”

  玄寂感激地起身行礼,心中却五味杂陈。

  这一声“父皇”,意味着他将重新踏入这权力的漩涡,他不知自己是否能够应对得过来?

  “万佛寺对你有养育栽培之恩,这些是应该的。”

  宣武帝示意他坐下,随后又是缓缓道:“你是朕的皇儿,皇子该有的一切,朕都会给你。朕会命人给你安排宫殿,让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朕便会在朝堂上下旨,恢复你六皇子的身份,并举行皇家祭祀,告知列祖列宗,朕的皇儿终于回家了。”

  玄寂心中五味杂陈,他低头,双手合十,“儿臣遵旨。”

  两父子聊至深夜。

  玄寂离开御书房,被太监引领至景阳宫。

  那是一座位于皇宫深处,既华丽又不失幽静的宫殿。

  宫门缓缓开启,月华如练,洒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映照着两旁恭敬跪拜的宫女太监们。

  他们的声音整齐划一:“见过六皇子殿下。”

  玄寂踏入这陌生的领域,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他身着简单的僧袍,与这宫殿的奢华格格不入,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淡然。

  他轻轻抬手,示意众人起身:“都起来吧。”

  清冷温和的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仿佛与生俱来。

  走进内殿,一股淡淡的檀香与花香交织,让人心神宁静。

  玄寂环视四周,精致的雕花窗棂,镶嵌着宝石的屏风,无一不透露出皇家的尊贵与奢华。

  然而,这些在他眼中,却如同过眼云烟,他的心早已飘到莲花县。

  不知瑶儿和两个孩子可好,目前在做什么呢?

  “殿下,这是为您准备的寝宫,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奴才。”

  领路的太监恭敬地介绍着,言语间满是小心翼翼。

  六皇子虽从小不在宫中长大,但却是元后嫡子,元后又是皇上平生最爱的女人。

  哪怕过了二十多年,皇上依然念念不忘,他们自然不敢怠慢。

  玄寂微微点头,抬脚迈入宫殿。

  深夜,皇宫神武门。

  马蹄声急促而有力,打破了夜的寂静。

  独孤夜策马而至,风尘仆仆,眼中满是焦急和烦躁。

  忽然,他猛地拉紧缰绳,马儿前蹄腾空,随后稳稳落地。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抛给紧随其后的云隐,大步流星地便进了皇宫。

  他没有回东宫,也顾不得梳洗整理,径直去了凤仪宫。

  凤仪宫内,烛火摇曳,映照出皇后的身影。

  她独自坐在铜镜前,背影显得孤寂而落寞。

  独孤夜推门而入,见此情景,心头不禁一紧。

  “母后,这是怎么回事?父皇为何将您软禁?”

  独孤夜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质问和不解。

  皇后缓缓转身,面容憔悴,眼中含泪:“夜儿,你回来了。此事说来话长……”

  “那母后便慢慢说。”

  他一撩衣袍,便在凳子上坐下,目光看向皇后,静静聆听。

  皇后轻叹一声,缓缓道出原委:“敏贵妃之死,是我一手策划。她如何得宠我倒不在意,反正也习惯了,也知道你父皇并不喜欢我。我害怕的是,她生下皇子后,会威胁到你的地位。”

  她目光看向独孤夜,“敏贵妃当年有多得宠,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些。她若不死,今日的太子就未必是你。母后知道这样做很不好,但母后却不后悔。”

  “母后,您……”独孤夜闻言,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复杂。

  母后对于别人来说或许狠毒,但对于他来说,却是浓浓的母爱。

  独孤夜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母后,此事如今已被父皇知晓,恐难以善了。废后是肯定的,说不定父皇还会赐你白绫,毒酒,或**让母后自裁。”

  见皇后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他眸底闪过不忍,但还是继续道:“儿臣身为太子,但恐怕也无法改变父皇的决定。不过儿臣可以跟母后保证,不会让母后真的死去。”

  这些都是意料中的事,父皇有多爱敏贵妃,前朝后宫无人不知。

  同理,若是有人敢害死瑶儿,别说赐毒酒白绫,抽筋扒皮,碎尸万断都轻的。

  他没有办法改变父皇的决定,但在行刑前,把母后秘密转移出宫。

  再寻个容貌相似的死囚,易容改装成母后,代替母后**还是可以做到。

  “夜儿,你…”

  皇后震惊的看着他。

  她不知道儿子会怎么做,但也相信儿子的能力,知道自己不会死,也放下心来。

  至于皇后的位子,也没什么好留恋的,这宫里更不值得她留恋。

  她只要余生能够看着儿子顺利登上帝位,一生幸福尊贵,便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