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润德大厦,充满了阴森与残酷,唯有如一片赤红落叶般的晚霞,似为它们的死亡,盖上了墓布。

  可惜,这墓布,也是红色。

  很快,墓布被揭开,如一双大手遮盖而来,苍穹漆黑,白日让位。

  就在那个手拿ak的壮汉走到路泽飞身边的时候,路泽飞伸出了脚。

  “咚!”

  那看上去牛高马大的壮汉重重地摔倒在地,手里的ak脱手,滑出几米远。

  现在浓烟滚滚,别的地方的人也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那个手拿ak的壮汉疼得是龇牙咧嘴,表情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摔倒。

  路泽飞用【通灵者】的能力制造了一个幻术,让对方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那名壮汉见ak飞了出去,下意识地想要去捡枪。

  可就在这时,他看见一只手抢在他之前,将ak捡了起来。

  他抬起头,看到了对方那张噙着温和笑容的脸。

  那是一个年轻人,五官俊朗,气质温和。

  “把枪给我!”

  “给。”路泽飞自然是不会跟这些暴徒客气的,他后退一步,腿部肌肉鼓起,右腿猛地一弹。

  啪!

  这一脚势大力沉,直接踹在了那个男人的下巴,踢的血水和牙齿喷溅。

  那名壮汉陡然间遭受巨力打击,“鸣”哇一声仰面倒下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路泽飞可是在酒德麻衣那里经受过培训的,因此,他熟练地拉动枪栓,警惕地看着四周。

  因为浓烟的缘故,这些暴徒们也没有随意射杀,能不用枪还是尽量没用枪,免得误伤同伴。

  路泽飞拥有言灵【蛇】,所以很轻易地就把周围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

  每个混血种们的面部表情都僵硬地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指住自己,什么言灵,什么反制都被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和猛地挥来的枪托给打到了地上,这些是比较怕死的混血种。

  当然,还有一些地方,混血种和暴徒们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出现了巨大的人员伤亡。

  其实路泽飞是可以用大型幻术来控场的。

  但是,控场的前提是,这里面没有强横的混血种存在。

  以及,他现在还不打算控场,这里面都是混血种,估计也没什么无辜的人,而且,他又不是圣母,这种时候,也懒得去浪费自己的灵性来控场。

  路泽飞现在比较好奇的是,这场混乱究竟是谁发起的。

  或者说,是哪个组织发起的。

  在逐渐揭开这个世界的面纱后,路泽飞也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世界的混血种组织五花八门。

  华夏有本土五大家,日本有蛇歧八家,俄国有皇室,欧洲有秘党……

  混血种分布在世界的不同区域,龙族血统随着婚姻走向世界的每个角落。

  只要繁衍,那么混血种的血脉就会开枝散叶,从来没有人具体统计过,这个世界上究竟存在着多少混血种。

  在这些混血种当中,被选拔加入卡塞尔学院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其他的则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或者说,他们分散在世界各地。

  在读原著的时候,大部分都以为,卡塞尔学院势力很大,密党的手几乎是无处不在,可实际上,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地方是密党的手无法触及的。

  因为血统缘故,或者用一种学术一点的说法就是,因为血之哀,所以他们会互相吸引,组成一个隐藏在人类社会的子社会。

  而混血种的社会,有自己的一套社会准则,他们因为共同的利益,亦或者共同的目标,聚合在一起。

  卡塞尔学院只是其中一个组织而已。

  他们属于密党,是密党的一部分,而密党的宗旨就是屠龙。

  但并非每个混血种都抱着这个理念,甚至,就连卡塞尔学院内部,也不是人人都抱着要将龙类赶尽杀绝的理念。

  大部分混血种都是惜命的,都是自私的,这源于人性的弱点。

  他们会选择游离在这场战争之外,他们对龙族憎恶,但是,也仅仅是憎恶,并不打算将龙族赶尽杀绝。他们不认为自己的存在是为了人族的火种存续,他们认为自己既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龙类。

  他们的血统优于人类,是介于人类和龙类之间的第三种族。

  这就是混血种的社会,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混血种,各种各样的想法,以及各种各样的家族。

  因此,这一次的混乱,可能是密党,可能是本土混血种家族,可能那群白王血裔组成的乐土之民,也有可能是未知的混血种组织。

  “草,简直就没个消停。”路泽飞听到周围零星的枪火声,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不过说实话,目前碰到的这一切,都是在路泽飞的预料中的。

  他其实也是一个蛮相信命运的人。

  所谓的命运,并不是一种既定的轨迹,而是一种必然的结果。

  就好像一条支流无数的大河,无论河水流进哪条河道,停留在哪片湖泊,又化成雨水落在哪片原野,但最终都会汇聚在大海,也可以把其归纳为世界线收束。

  第一位了解命运的龙,黑王尼德霍格,他自以为勘破了自己的命运,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他以为当祂勘破命运的时候,就能够扭转命运,可是,祂错了。

  他之所以创造白王,其实就是希望白王能够帮助他逃过死亡。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因为他创造了白王,才导致了他统治根基的动摇。

  然后引发了之后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如果祂没创造白王,那么现在,整个世界可能还是被牢牢掌控在他的手中。

  所以无论怎么做,命运都会引导黑王走向那个他注定会去的结局。

  路泽飞觉得,无论怎么样,他都一定会来参加这场交易会,这是命中注定的某个安排。

  这场袭击发生的太过突然了,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会有这样事情发生,交易会主办方的权威在这一刻仿佛被踩到了地上狠狠地摩擦了一遍。

  当然,到现在为止,路泽飞也不清楚,这场交易会的主办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看着那些扑杀过来的暴徒,眼神纯粹,“正好拿你们磨练一下我的剑道!”

  路泽飞摆开架势,陡然间,那个刚刚看上去笑容和煦的少年不见了,他骤然变成了一座万丈的山岳,高不可攀,可摘星辰。

  那群暴徒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路泽飞的难缠,各自开启各自的言灵,朝着路泽飞包抄了过来。

  左右,上下,如天罗地网,劈头盖脸罩下。

  可惜无果。

  这些暴徒,看样子也是临时被召集起来的,平时显然也是没有经历过合击训练的,配合间可见诸多生涩,路泽飞手握【斩影】轻松斩杀掉了两名暴徒的脑袋。

  路泽飞仿佛化身一方礁石,任那潮水巨浪拍击不休,他自岿然不动。

  下一瞬,一道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黑色身影,被路泽飞飞快探出的左手反手抓住,他死死地抓住了对方的脖子。

  剧烈的挣扎间,路泽飞将言灵【无尘之地】的恐怖力道尽数倾泻而下,咔嚓一声,这位偷袭者的脖子直接碎裂。

  雄壮健硕的斯莱普尼尔划过天际,宛若雷声般的轰鸣滚滚响彻,昂热的私人飞机平稳地落在停机坪上。

  身穿纯黑色礼服的老人戴着顶红带缠边的绅士帽,穿戴厚重黑色真皮手套的右手按着柄阴沉木制成的拐杖,在身旁金发美女助理的陪伴下走下了飞机。

  他身穿黑色礼服,双手抄在口袋里,哼着悠扬的小调,穿过流光溢彩的长廊。

  这是一个高贵者才能进入的地方。

  至少,拥有这座庄园的人是这么认为的。

  混血种,就是比普通人,要高人一等。

  昂热跟着身材凹凸有致的女秘书一路登上装饰富丽堂皇的大理石阶梯,阶梯的两侧,摆放着栩栩如生的生物标本,豺狼虎豹的皮毛柔软如活物。

  整个家具的风格,非常复古,如果非要用一个年代来形容的话,有点像十七世纪的威尼斯家具,长桌上刻满了威严瑰丽的天使和龙蛇花纹,窗户都是中世纪的那种凸肚窗。

  随着昂热一步步不断往上走,昂热可以看到墙壁上挂满着历代密党领袖的画像,画轴边缘已经泛黄褪色。

  猩红色的天顶、墙壁和地面,阳光照上去,流淌着介乎鲜血和玫瑰之间的华丽色彩。

  密党领袖最后的一位,也是最新的一幅画上,是狮心会的发起人和第一任会长梅涅克·卡塞尔。

  “老伙计,好久不见了哈哈哈。”昂热停住了脚步,在他的面前,是一位戴着圆框眼镜,头顶顶着一个牛皮卷檐帽的干瘦老人。

  对方看起来像是一个退休的德州骑警,帽子上还佩着磨损的警徽。

  他笑眯眯地看着昂热,和蔼地笑道:“老伙计,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没退休,哈哈哈。”

  “龙还没杀干净呢,还没考虑退休的事情呢。”昂热同样回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两人如同两位乡间的善翁,正好忙完了农活在田地里闲聊一般。

  “菲德里斯冯汉高,快手汉高,世界上最顶级的神枪手和牛仔,好久不见了,我的老朋友,哈哈哈。”昂热对着身旁的女助理介绍,又像是在提醒自己对方的身份。

  汉高!

  昂热审视着周围的建筑风格,穹顶上是哥特式的花窗玻璃,光透过彩色的玻璃,在长廊内留下斑驳的色彩。

  或许是因为寿命悠长,住在这里的人审美的眼光还有些落后,虽然他们不觉得。

  “怎么样,进来坐坐?”汉高站在一扇敞开的大门前,对着昂热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1899年在德克萨斯,你打过我一枪,那一枪,差点要了我的命,汉高,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可你是昂热啊,你的时间零,在那个时候应该只能延长四倍,现在,应该不止这个程度了吧,现在的我,即便是偷袭,即便开枪拔枪速度再快,应该也快不过你的【时间零】吧,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这都过去一百年了,你还记着这件事呢?”汉高并没有因为昂热冰冷的话语,脸色出现丝毫的变化。

  “可是,我依然很不喜欢你的【圣裁】,老实说,一对一的情况下,我没把握赢你。”

  “好了好了,我们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能多活这么多年已经是上天的垂怜了,别天天想着打打杀杀了,进来喝一杯?我最近学习了日本的茶道,正好给你展示一下。”

  昂热想了想,微微颔首,跟着汉高进入了房间。

  今天是汉高邀请他过来的,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因此这一次,他也不知道汉高要搞什么幺蛾子,但既然汉高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动作,这一次汉高的邀请,就让昂热格外感兴趣。

  如果非要说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的话,那就是华夏的混血种交易会了。

  可是,这之间能有什么联系吗?

  汉高难道也插手了这件事?

  怀着各种疑惑,昂热走进了房间。

  刚一进入房间,昂热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茶香。

  古朴的长桌上,点着一个炭火炉子。

  炭火炉子上面,放着一把关西铁壶,铁壶黝黑沉重,上半截像榴莲般有无数钝刺,下半截雕刻着赤面长鼻子的鸦天狗,张开双翼飞翔在流云火焰中。

  看那模样,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昂热虽然不懂茶道,但是这看上去的确是有模有样的。

  熊熊燃烧的炭火把壶底烧得通红,鸦天狗的脸和羽翼边缘泛出荧荧的火光。

  银发的昂热并没有立刻入座,而是怀抱着双手立在凸肚窗前,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背影笔直得让人忍不住想到墓碑和钟楼一类的东西,它们都是花岗岩、时间与死亡的共同造物,浸满了神灵的叹息。

  这时,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昂热,好久不见啊。”

  人未到,声音先至。

  却见穿着一身黄色的运动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大概也就三四十岁,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白领上班族,进门就把山地车头盔放在会议桌上,然后选了一个位置坐下。

  看那模样,这个年轻人居然能和其他老家伙一起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