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慕与一颗‘大力丸’下去,沈行止还真是好转了一些。

  半个时辰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迷茫了一下,眼中逐渐恢复清明,看了眼抱着手臂守在他身边的龚岛主。

  “你可终于醒了,还不知道吧,后山已经快翻天了。”龚慕与见人醒过来,眼神一亮。

  沈行止何止是知道啊,都能猜到现在进行到哪了,他朝窗外看了看,这个时候,估计秦向之已经快被逼到绝境了。

  龚慕与瞧他一点也不在意的模样,心道果然,这场热闹有他的手笔,光凭着如今的沈楼主可没有那么大的势力布局。

  趁着他晃神的功夫,龚慕与上前按住他的手腕细细探查起来,“嗯,暂时还不错,不过也只能维持半个月,宗主大人,还是得早做打算。”

  沈行止眨眨眼,什么打算,他现在的打算就是没有打算。

  那些明争暗斗你来我往,都随着他跟大殿下最后一次见面,成为过往,现在只觉得没意思得很。

  剩下的事,早都已经安排好了,有沈不然在其中,更不用担心会出岔子,大殿下今日之后贤德之名恐怕要大打折扣,圣上最忌讳的就是这种隐瞒之径,历王少了自己的这支暗中势力的相助,倒是能跟大殿下旗鼓相当了,所以他放任自己身死,左右在这世上,他也没什么念想了,更没有什么牵挂,以后谁当皇上,谁得天下,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了,沈行止孤身一人,身死道消,他这荒凉又可笑的一生中所有因果都随之而散,也挺好的。

  在屋里跟大殿下相谈之际,他就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伤势一下子发出来,大殿下身上那一抹暗香是引发他内伤的关键,嘴上说着什么不计前嫌,手上做的都是想要把他置于死地的勾当。

  沈行止再一次觉得自己眼瞎的不是一星半点。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还有睁开眼的时候。

  “多谢龚岛主救了我。”沈行止谢的很敷衍,并且没打算报答的样子。

  啧,龚慕与看着那张冷冰冰的脸,心下无奈,“我说,谢谢两个字说得如果没有诚意,那还是不要开口了。”

  “我还以为,龚岛主是大恩不图报的人。”他属实有些头疼,但人家确是也是好心,就是因为好心,他才说不出难听的话来,这世界上对他好心的人,没两个了。

  “我不是啊,不明显吗?”龚慕与回答的那叫一个坦荡,“我不管,为了你,把我四方岛的镇岛之宝都搭进去了,宗主大人,不会一句谢谢就把我打发了吧。”余光瞧着那人苍白到透明的脸色,龚慕与斟酌着问。

  他这药虽说能一时吊住性命,但也只是能吊住命,这伤是一点都没见好。

  “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行。”沈行止揉揉眉心,心累至极,还想着两眼一闭就能去阎王爷那报到了,没想到还得继续收拾烂摊子。

  “好说,先把那十万两还给我。”龚慕与理直气壮。

  沈行止一愣,随即笑出了声,“可以,一会结束之后随我找江宁去取。”银钱他多的是,当初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还有呢?”沈行止双手撑在身侧坐起来,都说出镇岛之宝给他用了,不会白送吧。

  龚岛主细心地扶了一把。

  “剩下的我还没想好,但也不能让我吃了亏是不。”龚慕与眸子一转,慢悠悠地说,“宗主大人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也不会想牵着人情债走吧。”走字他咬得特别重。

  “那岛主可得快点想,毕竟也就十五天。”药效一过,说什么都晚了。

  龚慕与眼中一暗,苦笑着调侃他,“你可真无情。”好歹他们也相处了这一路。

  -

  栗子是唐和风带着过来的,她淡定地推着轮椅上的胡尚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也从容大方地没有一丝怯场。

  唐和风手里还拖着一个人,叶安安跟在最后面。

  秦向之一直紧紧地盯着栗子,好像要用眼神在她身上戳个洞出来。

  没有孩子,他有些失望。

  自从那孩子从天不收手里丢失,就彻底失去了踪迹,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都找不到。

  还以为栗子会有他的下落,看来也是没有的。

  秦向之闭了闭眼睛,越发的憎恨起天不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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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栗子姑娘,胡掌门的信上说你是他的关门弟子,更是将掌门之位传于你,可是真的?”静涵师太把信交给栗子。

  顺便看了眼轮椅上的胡尚年。

  作为胡掌门的亲侄子,胡尚年望向胡渊鹏的遗体,眼圈已经红了,“能否让我再看看叔叔。”他声音哽咽。

  唐和风跟唐倦把轮椅抬上来,让他能见到胡掌门最后一面。

  胡尚年的样子不用问也知道是彻底残废了。

  “拜见智源大师,静涵师太,千道长。”栗子以此给三位在台上的掌门见了礼,“这信上说的自然是真的。”

  神色大方的栗子看见胡渊鹏遗体的时候,也忍不住地红了眼,“说好的等我回来救他的。”言而无信的臭老头。

  “有何凭证?”一直没说话的秦向之突然开了声,“要知道。我这掌门掌令,是在大家的见证下,胡渊亲手教给我的,就凭一封信,你的几句话,就可以全盘否认了?”

  没有这样的道理。

  栗子深吸一口气,终于把目光放到这个她恨不能剥皮抽筋的人身上。

  “那敢问,秦大侠掌令现在何处啊?”栗子压下心中的恨意,全然当他是个陌生人。

  “栗子姑娘,掌令已经碎了,还从掌令里找到了东西。”静涵师太把事情简单说了下。

  “呵,秦师叔,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栗子露出个天真的笑来。

  “什么?”秦向之真的不知道。

  “盛阳山掌令,是用来传承的,怎么会轻易地就摔坏呢!”栗子嘴角浮着浅笑。

  伸手从自己腰间取出一块跟摔坏的掌令一模一样的令牌,随手就摔在地上。

  谁都看得出这一下子用了大力,令牌跟地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却没有丝毫破损。

  “我们盛阳山的掌令之所以难以仿造,不只是它的料子稀有,做工刁钻,更是这玉经过秘药浸泡三年,坚韧无比,即使用唐公子的秋裳,也不能伤它分毫,更何况轻轻一摔。”弯腰将东西拾起来,递给静涵师太“还请各位掌门验验真伪。”

  栗子坦然的样子,已经让千道长等人信了七八分。

  “这种秘闻,本来也是只有掌门才知道的,今日若不是为了自证,我也不会拿出来说。”栗子有些愧疚,她其实没什么信息能管好盛阳山,胡渊鹏选她也是迫不得已,就连那封所谓的信,都是在姜如水混进来之后,才偷偷写的,这盛阳山已经无人可用,她身上还揣着另外一封信,是胡渊鹏单独给她的,这老头好像知道自己会死一般,希望她能多照拂一些胡尚年,至于盛阳山,尽力就好,不必有太多的负担,有朝一日,若是累了,希望她可以给盛阳山找个合适的继承人,不要求武功,人品好就行。

  看着老头跟托付自己孩子一般,栗子心里很是不好受。

  暂时她就先替老头守着吧,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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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话说回来啊,你们还记不记得,以前就传过,这栗子姑娘是胡掌门的私生女啊。”下面有人窃窃私语。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是有这回事…”

  “那人家爹传给自家闺女也是正常。”

  “外人哪有亲骨肉亲啊。”

  画风突然就跑偏了。

  “……”有人想要迎合一下这位新上任的掌门,可一下子顿住了,“额,还不知道掌门您贵姓?”

  栗子淡淡一笑,“我是孤儿,在盛阳山长大,随师父姓胡。”这是她刚刚决定的,胡渊鹏的胡,也是胡尚年的胡。

  大家恍然大悟。

  兜兜转转,这盛阳山仍旧姓胡。

  “见过胡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