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夏一愣之下,笑了,“母亲,你抢不了黄大人的饭碗。有很多东西他不能写,但你能写。有的银子,他赚不了,但你能赚。”

  郑巧儿立时会意,“对,这就好比写正史的必须下笔有据,写野史的大都道听途说。”

  于素君嘴快,“楚君姐姐,你这全靠一个编,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好看即可。黄大人吃不了这口饭。”

  女子们笑成一团。

  郑巧儿生怕姚笙不知道黄大人是谁,还专门给她介绍了一下。

  姚笙腼腆道,“我知道那个人。他写起儿和裴钰的对抗斗试,很好看。就感觉身临其境。”

  “哎哟,姐姐啥都知道呢。”郑巧儿乐滋滋捧场。

  姚笙更不好意思了,“楚君念给我听的,还逐字逐句讲解。楚君确实是绘声绘色讲得一手好故事。楚君,我很期待你写的,你要好好写啊。”

  唐楚君笑弯了眉眼,“姐姐说我能写,我肯定就能写,等赚了银子请姐姐吃茶。”

  郑巧儿和于素君立刻都摆出生气的面孔。

  一个说,“怎的,姐姐说的话是话,我说的话就不是话呗。”

  另一个说,“啊,我不够格儿吃你的茶呗。”

  唐楚君这才起身笑着行个万福礼,“哎呀,各位姐妹饶了我这张嘴儿……”

  时安夏安静坐在一旁,嘴角噙着笑意。

  她心里想的是,母亲的野路子话本配上黄大人的官方记录,必掀起武举热潮。

  到那时,全京城都处于一种亢奋状态。

  列国使团看到的北翼,再非往日重文轻武的局面。

  全民崇武,迎列国来战,要让他们趾高气扬来,灰头土脸走。

  至少十年内不敢来犯!

  时安夏在余生阁用了晚膳才回听蓝院。走的时候,她母亲和阿娘一个都不留她,一副赶紧打发了她,才好猫着编故事去的样儿。

  北茴一手拎着灯笼照路,一手虚扶着时安夏,“夫人,刚少主遣人回来说,今夜歇在书院那边。”

  “嗯,知道了。”时安夏抬眼见夜色朦胧,喃喃道,“似乎还早。”

  北茴抿嘴乐,“夫人可是想给少主送些鸡汤补身?”

  时安夏转眸淡笑看她,“北茴姐姐也会读心?”

  “奴婢只读得懂夫人的心。”北茴垂眉低首。

  时安夏心头微暖,“北茴姐姐,你可知,我从未当你是婢女。”

  就连身契也撕了,官府那里还销了奴籍。

  北茴曾问她,“姑娘为何如此信任奴婢,就不怕奴婢做出背主的事来?”

  时安夏当时的回答是,别人可能会背主,但你不会。

  北茴想起这些,泪意莫名涌上眼眶。

  好在听蓝院已经到了,她忙吩咐红鹊去余生阁那边的厨房盛一罐鸡汤。

  时安夏叫住红鹊,“多盛几罐,要够十几个人喝。”

  红鹊应声去了,回来时,喜滋滋问,“夫人,奴婢也能跟您去书院看看吗?”

  时安夏点点头,“好,你想给谁鼓劲儿?”

  红鹊在书院干了挺长一段时日的活儿,跟武学那边人很熟,笑眯眯回话,“都鼓!都鼓!红鹊希望他们所有人都上榜!”

  时安夏便是带着人浩浩荡荡往书院而去,没走几步路就到了。

  年初的时候,她又把书院旁边的大院子也买下,扩充了不少。

  如今的书院,比旁边侯府还大得多。

  里头舍院林立,分片分区,都做了详细规划隔离。有的地方还在修葺中,有的屋舍已经开始使用。

  时安夏一路去到较场,看见岑鸢还在给学生们进行训练。

  训练的科目是明日要考的马枪。

  她就远远站着等他,也不打扰。

  直到他看见她了,喊一声,“你们先练着。”尔后,就那么跑向她。

  身后是一群少年起哄的笑声,个个都在喊,“表妹夫,你慢点跑!表妹夫,你慢点跑!”

  岑鸢原本冷肃的脸,忽然就染上了笑意。

  他的眼睛灼灼生辉,“夏夏,你怎的来了?”

  “我给你……们送鸡汤。”时安夏看了看周围,左侧有石桌石椅,供人暂时休憩,

  她拉他过去坐下,吩咐红鹊等人给其他人盛汤喝。

  这才打开汤灌盖子,拿出玉碗,亲自盛了大半碗递到他手上,“温热的,刚好。”

  岑鸢依言喝着鸡汤,嘴角微弯。有媳妇儿的日子,原来是这样的啊。

  时安夏偏着头,看他,问他,“香吗?”

  “香。”他几世都没喝过这么香的鸡汤,竟喝出了甜味儿。

  北茴等人走得老远,都听到少主说“香”,笑麻了。就觉得少主和少主夫人可真恩爱呀,要不是孝期就得圆房了吧。

  几个丫头虽然未成亲,在主子出嫁前可是得了钟嬷嬷挨个教导的,对圆房之事略懂皮毛。

  后知后觉又想起,不对不对,她们夫人还未及笄,圆房太早会亏损了身子。

  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圆房,还是不该圆房,操心的哟。

  时安夏拿手帕替岑鸢擦了擦额上的汗,柔声问,“你明日要直接去贡院?”

  “嗯。”他从鼻端轻轻逸了一个字。

  “几步路,为何要宿在书院?”时安夏忍不住问。

  岑鸢掀眸,视线与她撞在一起,耳根便是红了,“怕扰你眠。”

  “我不怕扰。”时安夏冲口而出,方觉自己过于直白,“我是说,我睡得沉,你扰不了我。忙完还是回家来住,这里睡不好,明天不是要忙一整天么?”

  岑鸢默了一瞬,随着一个“好”字落下,眸底也悄悄染了甜蜜的喜悦。

  时安夏见岑鸢把一碗汤喝完,又再添了一碗递过去。

  碗小,两碗鸡汤刚好。

  两人坐在一处,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岑鸢喝汤喝得极慢,那头唐星河等人都喝完了,他还没喝完。

  终于,他仰头喝了个精光,将玉碗收进食盒,“我送你回去。”

  “这才几步路,你忙你的。”时安夏叫人来提食盒回去。

  岑鸢不由分说还是牵起她的手,从书院后门出去,往如意街走。

  两人说说话,也就到了。

  时安夏亭亭立在门口的灯笼下,嘱他,“你忙完就早些回家。”

  岑鸢看两人影子重叠,一个“好”字里生出依依不舍。便是在想,上一世是如何忍得住经年累月在边关不回京见她?

  原来成亲和不成亲,就是这样的区别。

  他回到书院时,月上柳梢。

  唐星河分明正在认真练习,一见他回来,却立时扬了嗓音,“表妹夫,鸡汤香不香?”

  所有人笑着答,“香……”

  这夜的风都是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