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柔现在就像只鹌鹑,面对的哪里是侯府小姐,分明是景德皇后,又或者是惠正皇太后。

  压力和威仪铺天盖地,令她喘不过气来。

  她匍匐着,额头贴地回话,“安柔与陈大将军不熟,但安柔知道一些您可能不知道的事。”

  “哦?”时安夏冷笑一声,“还有我不知道而你却知道的事。那我的确是小看你了。”

  时安柔身子抖如筛糠,“太后息怒……”

  时安夏:“!!!”

  这蠢货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真是气啊,“放肆!你是想被杀头吗?”

  时安柔又是一抖,“安,安柔如今分不清前世今,今生了……”

  “那就分清了再答话!”时安夏气得轻轻一闭眼,心里直骂窝囊废。

  都重活一次了,还能是这德性,老天都救不了的人生。

  时安柔跪了半天,好容易气匀了,一抬头看到端着茶杯的时安夏。

  那端庄坐姿,眼神不锋而利,平静到可怕……她立时又颤了一下,眼泪无法控制地流出来,“大,大,大小姐……您,您太吓人了。”

  大小姐:“……”我这啥也还没开始干呢。

  “说吧,还有什么是本姑娘不知道的?你最好想清楚了全说出来。”时安夏故意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那茶盖随之跳了一下,清脆的声音仿佛敲打在时安柔的心上。

  时安柔哭得更柔弱了,“嘤嘤嘤……”

  时安夏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显,“够了!再不说话就给本姑娘滚出府去!”

  时安柔吓得花容失色,“大,大小姐,你要撵我出府?”

  “不然呢?留你这个祸害在身边暗算本姑娘?”时安夏冷睨着。

  时安柔慌忙否认,“安柔没想过要暗算……”

  “你曾经暗算本姑娘还少?”时安夏不再跟她兜圈子,“知道本姑娘为什么一直留着你性命,从没生出过弄死你的心思吗?”

  时安柔仍旧头贴着地,喏喏答道,“安柔不配太……不配大小姐动手。”

  “呵!”时安夏唇角微微一勾,“倒是有点自知之明。你确实不配本姑娘动手。你活着跟死了,对本姑娘没有丝毫影响。”

  时安柔:“……”

  虽然但是……这么说出来,真的让人很难受。

  她忽然想起在晋王府的时候,帮秦侧妃给时安夏的茶水里下毒药,没把人家毒死反倒是她自己搭进去半条命;后来又帮着安侧妃栽赃陷害,最后赃物全在她自己屋子里。

  那些痛苦的失败记忆,时安柔早就选择性忘记了。此时忽然蜂拥而至,随之袭卷而来的还有刻骨的惊恐和疼痛。

  显然,时安夏想起的也是她的“丰功伟绩”,不由得冷笑一声,“时安柔,你觉得你拿什么跟本姑娘斗?你又有什么资格跟本姑娘斗?”

  时安柔吓得痛哭流涕,“大小姐,安柔不敢了!安柔这辈子都不敢再和您作对了!”

  是啊,前世她就是靠着帮时安夏作证扳倒了秦侧妃和安侧妃,才能在其手上保下一条命,活得长长久久。

  这一世回来,时安夏跟她一样有着先知的本领,又凭什么会被她阻止?

  这一次,她是真正想明白了,“大小姐,安柔以后真的再也不敢跟您作对了。安柔从此以后都给大小姐当牛做马,安柔……安柔没有谁可以依靠……嘤嘤嘤,我娘以前对我也不好,不是打就是骂,我从来就没过过好日子……”

  时安夏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懒懒道,“那你就说说看,你所知道的消息,跟我所知道的消息有何出入。”

  时安柔脑子有短暂的空白,一时也不知从哪里说起,这便抬起带泪的眼睛迷茫望过去。

  时安夏手里把玩着玉镯子,慢条斯理提醒,“实在不知从何启齿,那就从陈大将军这个人说起吧。”

  对,陈大将军!时安柔这下心里有数了,“五月的武举,陈大将军拿下了武状元,大小姐应该还记得?”

  时安夏神色淡淡,既不说记得,也没说不记得。

  但心里却是骇然之至!

  并非她不相信陈渊有能力成为武状元,而是惊恐于自己根本不知道他是武状元。

  更可怕的是,她清楚记得,五月武举的武榜眼叫吴起程,是傅将军夫人的远房侄子;武探花叫赵椎,是兴安伯府的大公子。

  那届大比,她的脑子里除了记得这两位,甚至还记得前二十名出彩的人。

  偏偏,就是不记得状元郎!

  时安夏极力稳住心神,听时安柔继续讲下去。

  “陈大将军……不,当时他成了武状元后,当了东羽卫的参领,那时候还不是大将军。但他当时就已经是晋王殿下的人了。”

  要不是时安夏有强大的自制力,这会子瞳孔都不知放大成什么样了。

  她全身冰冷僵硬地坐着,身形没有一点晃动,只低垂了眸,顺手又将茶杯拿起来喝了一口。

  只有她自己知道,嘴唇都在不停颤抖,茶水卡在喉头难以下咽。

  她再出声时,已是一片淡漠平静,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你是如何知道陈大将军是晋王殿下的人?”

  时安柔回道,“我亲眼看见陈大将军向晋王殿下复命。况且,陈大将军若不是晋王殿下的人,为何晋王殿下登基成荣光帝后,会立刻就封了他为卫北大将军?”

  时安夏便知,陈渊竟是北翼的卫北大将军。

  但她依然毫无记忆。倒是记得,卫南大将军是草包应良辰。

  若非应良辰,北翼还不一定会走到四面楚歌的绝境。

  时安夏记得荣光帝提拔了许多人,又打压了许多人,这起起伏伏的人里,就是没有陈渊的影子。

  真可怕啊!陈渊竟然是晋王萧晟的人。

  不对……如果陈渊是晋王的人,昨**怎会帮她换灯谜坑他主子?

  又怎会扮成老翁一路闯关到第九十九道灯谜,还能对上她所出的上联?

  甚至她有种直觉,陈渊昨夜之所以临时参与灯谜闯关,就是为了答最后那道题。

  那题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她为什么会莫名出那句上联?她不记得了。她只是顺手理所当然写出来,答案也了然于心。

  可她忘了这对子的来历……时安夏的脑子快要疼炸了。

  却在这时,听到一个更让人震惊的消息。时安柔道,“陈大将军是奔着红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