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翻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六皇子和宸妃被奸人所害,离宫多年,孤甚是想念……”

  明皇的圣旨格外刺眼,阿尧一个字都没听,直勾勾盯着那道白色身影。

  他不要回宫!

  他不要离开师父!

  王公公宣读完毕,笑的像盛开的菊花,“六殿下,苦尽甘来啊,皇上终于查明真相,还殿下和宸妃娘娘清白。”

  阿尧呆呆地问:“母妃呢?”

  王公公叹气,“宸妃娘娘住在冷宫伤到身子,这些年一直不见好,如今怕是……”

  他擦了擦眼角,压低声音,“太医说娘娘郁结于心,没多少日子,六殿下回宫正好见娘娘最后一面。”

  阿尧内心纠结。

  他不想离开师父,但母妃即将离世,不得不回去。

  当年,父皇在母妃宫中找出巫蛊娃娃,发了好大的火。

  母妃被关进冷宫,他被送往山下的寺庙,直到遇见师父。

  阿尧一想到要离开师父,孤身一人回冷冰冰的皇宫,心如刀绞般疼痛。

  他走了,师父怎么办?

  王公公安抚,“六殿下,这是天大的喜事,皇上和宸妃娘娘都很想你,赶快跟老奴走吧。”

  “不!”

  阿尧拒绝,躲到师父身后。

  王公公眯眼打量陌生的一男一女,不屑地哼了声,“你们是谁?见到殿下还不赶快跪下来?!”

  小童挡在前方,“一个太监没资格跟观主说话,阿尧不想走,你不准逼他。”

  王公公怒目圆瞪,“皇命不可违,尔等放肆!”

  “来人!拉开他!”

  兵卒们上前,个个人高马大,体型健硕,感觉一拳能打飞他的脑袋。

  小童有点害怕,但坚定地张开双臂,没有退一步。

  阿尧将他往后拽,身姿挺拔,一句话展现与生俱来的威慑和霸气。

  “吾乃六皇子,退下!”

  兵卒们收起刀刃,不敢再上前。

  王公公翘起兰花指,“六殿下,圣旨已到,无论如何今儿个你必须跟老奴回宫,皇命不可违。”

  阿尧冷冷道:“父皇一句话将我赶出宫,如今又逼我回去,何曾问过我的意见?”

  王公公左右乱瞟,“六殿下,这话不可说,天子没有错,错的是妖妃奸臣,你高兴糊涂了。”

  “再者,抗旨不遵可是要杀头的,六殿下得皇上怜爱,但后面两位嘛……哼哼!”

  言下之意,你不走,那两位死定了。

  阿尧攥紧拳头,“你威胁我!”

  王公公低头认错,“六殿下,这不是威胁,而是善意的提醒,宸妃娘娘等着你回宫,趁早启程。”

  他举起圣旨,“来人,送六殿下回宫!”

  兵卒们不敢不从,圣旨是皇上的意思,今日六殿下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

  阿尧后退。

  小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想走,没人能逼你,相信观主。”

  阿尧刚来道观的时候,小童讨厌他,嫉妒他抢走观主。

  经过几年的相处,小童俨然把阿尧当亲人,当最亲密的兄弟。

  阿尧比他小一些,小童作为兄长,一定要保护好他。

  王公公抬起兰花指,“先抓了那个不知好歹的**民,切勿伤到殿下。”

  “是!”

  兵卒们一步步靠近,小童闭上眼。

  砰——!

  一股神秘的力量阻挡在前,兵卒们无法动弹,双脚紧紧贴在地面。

  王公公惊讶,“怎么回事?”

  灵溪放下茶杯,眸中一片冰冷,“我的人,轮不到你来欺负。”

  “今日,你若是动了阿尧和小童一根汗毛,你们必定走不出元清观!”

  嗓音清冷,气势强大。

  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不可硬碰硬。

  王公公机智地搬出皇上,“圣旨在此,谁敢放肆?!”

  灵溪起身走进道观,连个眼都没给他,“阿尧过来。”

  阿尧乖乖跟上。

  小童悄悄道:“阿尧放心,我一定守好外边,不让别人抢走你。”

  阿尧勉强一笑,“多谢。”

  小童得意极了,“咱俩较量了这么多年,终究是我胜了,你得喊我一声兄长。”

  阿尧翻了个白眼,“这辈子不可能,做梦去吧。”

  小童笑容灿烂,“那下辈子我们当兄弟,拉勾。”

  阿尧没理他。

  小童自言自语,“是我输了,下辈子你当哥哥,我当弟弟,观主还是我们的观主。”

  “嘻嘻,真好。”

  小童独自乐了会,当着众兵卒的面做鬼脸,“哈哈,你们动不了,观主厉害吧。”

  王公公没办法,只能咽下这口气。

  元清观,他记住了!

  此时,阿尧和灵溪面对面站着。

  阿尧急忙表明决心,“师父,是你救了我,是你将我养大,也是你教我为人处世之道,我不会离开元清观的。”

  “你错了。”

  灵溪神色淡淡,仿佛对世间一切都不在乎,她道:“你该回去了。”

  阿尧摇头,“师父,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回皇宫。”

  灵溪面色渐冷,“你跟着我几年学了些什么?”

  阿尧如实回答,“学了帝王之道,学了百姓之苦,学了治国之策。”

  灵溪质问:“你现在在干什么?”

  阿尧用力掐掌心,掐到出血仍然不松手。

  师父想让他当一个好帝王,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天下太平繁盛。

  他一直都知道,也一直在努力。

  背了几百年厚厚的书,抄了几千遍晦涩的策论,记住了几万条道理,自始至终搞不懂一个问题。

  阿尧抬头,眼眶蓄满泪水,“师父,你救我只是为了天下?”

  灵溪毫不犹豫,“是。”

  阿尧伤心至极。

  在师父心中,他只是一个工具,为了天下百姓的工具,根本不算个人。

  他早就清楚,早就明白。

  心好痛,比掌心的伤口还痛。

  阿尧不死心,最后问一遍,“这些年,你对我有没有一丝情谊?”

  灵溪垂下眼眸,手指微微颤动,神色一如既往冷漠。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

  阿尧死死咬住下唇,撕心裂肺大吼,“你利用完就丢了我,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师父,你休想甩了我!!”

  阿尧目光凶狠,双手握拳,像一只发狂的狮子。

  灵溪凝视着他,一字一字道:“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徒弟,不许叫我师父。”

  “我没有徒弟!”

  五个字震耳欲聋。

  阿尧无力支撑跪在地上,泪水和鲜血同时滑落,仿佛失去了灵魂,剩下一个空壳子。

  师父把他逐出师门。

  师父不要他了。

  他没有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