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刚刚就有所猜测。

  但听赵老这么说出来,钱夫子还是不免震惊。

  赵成书是当今登基后钦点的状元郎,曾官至户部尚书,太子少保。

  而且他在天下文人的眼中,地位也是相当高。

  这样的人,曾经收过的徒弟,如今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

  不过赵成书请辞后,便没再收过任何徒弟。

  多少人对他徒弟的身份趋之若鹜。

  这个叫苏誉的年轻人被他看中,日后自然会平步青云。

  钱夫子震惊后,又有些淡淡的遗憾。

  毕竟刚刚他也起了爱才之心,还想多了一点。

  结果这一点刚冒出的尖尖,就被无情的掐掉。

  不过自己对这个年轻人也没有太了解。

  只知道他给朝廷提供了一个新式记账法,是去年江陵府的院试案首。

  还有便是刚刚听他一通分析,给自己提供了两个解决办法的新思路。

  不够了解也好,掐掉也没这么难受。

  钱夫子也不纠结这事了,笑着说道:“那就先恭喜赵老了。”

  赵老头矜持地摆摆手:“这么早恭喜什么?”

  “我又没说真的要收这小子了,还得再考验考验呢。”

  “你是不知道。”

  “这小子的脑袋灵光着呢。”

  “虽然读书也算刻苦,可却不算专心,还天天捣鼓一堆新奇的东西。”

  “若是他此次乡试不中,老头子我高低得狠狠抓他的学业!”

  钱夫子听着他这一番不知道是炫耀还是责备的话,扯了扯嘴角。

  他呵呵笑了两声,顺势道:“若是乡试过了,那他便要到京城去参加会试了。”

  “赵老届时不就正好可以与他同路上京?”

  这次钱夫子被派到这里来除了监考外,他身上还带着另一道皇命。

  他要代表陛下,来请赵老回去京城帮陛下分忧解难。

  自赵成书请辞后,户部尚书这几年几乎是年年一换。

  无他。

  国库这几年已经几乎被掏空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个个新升上来的户部尚书对着一堆空空如也的国库,那是焦头烂额。

  就算是每次陛下亲自张嘴要钱,他们也只能都说没钱。

  谁都知道国库没钱,可没钱偌大的国家就不要运转了?

  军饷就不用发,天灾人祸就不用管了?

  就这样平均一年换一个的频率,陛下也是实在无人可用了。

  先前赵成书抱病请辞的时候,当今便没有批准,只让他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如今也到了他该回去的时候了。

  钱夫子刚来拜访的时候,就和赵老说了这事。

  但刚刚赵老头态度暧昧,并没有答应。

  如今钱夫子便顺势用苏誉做引子,再看看赵成书的反应。

  既然要收这么年轻的徒弟,赵老估计对他也是寄予厚望。

  官场上的事情,少不得得亲身示范,谆谆教导。

  果然。

  赵老头笑了笑,说:“等这小子考上再说吧。”

  “万一落榜呢?”

  这就是口风有所松动了。

  那小子还是挺有魅力的嘛。

  圣旨请不动,钦差请不动,朝廷官员请不动的人。

  为了这个出身乡野的小子,居然松口了。

  钱夫子也笑道:“赵老说过,他乃是院试案首。”

  “既然去年张学政点了他,我这个主考官自然也是认可张学政眼光的。”

  言下之意就是,除非苏誉考得跟屎一样,不然基本是没啥问题的。

  原本苏誉一个院试案首,乡试不出什么大问题,基本都会过的。

  但这当然不是十成十,总会有意外。

  钱夫子说的这一番话,就是把这一番可能会有的意外提前给扼杀了。

  赵老头虽然没开口,但他却在无意中就帮了苏誉一把。

  他听了钱夫子的话,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说别的了。

  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若是苏誉那小子考试考得非常差,钱大人就是把那乡试的后门板拆了,估计他也会被会试的门槛绊倒,摔倒在门口不得而入。

  若是正常发挥,那自然是没问题了。

  就是名次的问题。

  举人这种试太简单,赵老头当年就是乡试解元。

  让苏誉因为自己得点好处,也无所谓,影响不了大局。

  “钱夫子这些话,倒不必说与我这个无权无势的糟老头子听。”

  “科举场上的事情,你们考官决定便是。”

  钱夫子便很识时务地止住这个话题。

  能把赵成书请回去,他就算是立了大功。

  而且也为自己找了一棵能背靠的大树。

  ……

  外面还在下着雨。

  苏誉和顾长乐已经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今天去拜访赵老头,本来除了看望他老人家外,还想着要问问赵老头关于科举的事情。

  但因为钱夫子在,苏誉没有问出来。

  顾长乐说:“那个钱夫子,看起来不像是我们这边的人。”

  “先前赵爷爷给我们来的信就说过,朝廷指派来监考我们这边乡试的主考官便是姓钱。”

  “这位钱夫子,会不会与他有关系?”

  苏誉猜到的事情,顾长乐自然也想到了。

  只是也不敢确认。

  苏誉觉得这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

  “极有可能。”

  “本来还说问问赵爷爷乡试会不会有考算学的可能,钱夫子在也不好问了。”

  顾长乐安慰道:“不急。”

  “过几天赵爷爷来我们家,夫君再问便是。”

  今天看赵爷爷那高兴的样子,顾长乐猜赵爷爷肯定也很乐意帮自己夫君的。

  不过开考前就见了主考官,还给主考官留下了这么深厚的印象……

  顾长乐又说:“今日上门,我不知道钱夫子会在的。”

  “应该没有造成夫君的困扰吧?”

  也不知道苏誉会不会认为自己特意带他上门见考官,给他走后门。

  苏誉笑道:“赵爷爷方才不是说了,今日纯属意外?”

  “而且我们也没说什么与科举有关的事情,更没有给钱夫子送什么礼。”

  “就算他真的是乡试主考官,我们也不算贿赂吧?”

  苏誉能这般想便好。

  府试、院试顾老头都从中出了力,给苏誉找了人走后门。

  这乡试,顾家还没有去给他找人。

  但想不到,没去找的人,却在去拜访赵爷爷的途中遇到了。

  顾长乐也有些无奈。

  背后偷偷做还好,但被知道了,就不免担心自己夫君多想了。

  毕竟文人学士这种,最好面子。

  就连生活中明明到处要用钱,却要骂别人满身铜臭。

  苏誉倒是没往这方面想。

  毕竟他考试,靠的是实力!

  但他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你说……钱夫子会不会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顾长乐奇怪地看着苏誉。

  “夫君不是刚刚帮他想了法子处理事情?钱夫子都拍手叫好的。”

  “怎么会留下不好的印象呢?”

  苏誉讪讪道:“不是,我刚刚好像教他玩碰瓷来着……”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钱夫子该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品德低劣,卑鄙无耻之徒吧?

  要真是这样,可就太冤枉了!

  刚刚一时没想起来,口嗨了一下。

  苏誉此时不禁有些后悔。

  猪队友竟是我自己!

  顾长乐也想起刚刚苏誉说的,忍不住浅笑出声。

  “我倒是觉得夫君说的办法十分好用。”

  “若是钱夫子那朋友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直接按照夫君说的,去那家人门前撞个柱确实不失为立竿见影的办法。”

  苏誉被顾长乐这一番形容也说乐了。

  “确实是行之有效的办法。”

  “罢了,不说也说了。”

  “希望钱夫子届时高抬贵手,别扣我印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