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鲤鲤坐在窗台下看着。

  等大夫离开之后,她走到床边,握住了妇人冰冷的手指。

  妇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体温,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元鲤鲤,嘴唇颤抖,欲言又止。

  “你不用怕,我会陪着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元鲤鲤问,声音柔软细嫩,像春风拂柳。

  “你是谁?”她虚弱问。

  元鲤鲤笑道:“我叫元鲤鲤,你不用担心,我是元家的姑奶奶,我叫元鲤鲤。”

  她没有报姓名。

  妇人似乎松了口气。

  “多谢你。”她说。

  元鲤鲤道:“你有话,尽管直言吧,我听着。若有错处,我改正便是。我是个好姑娘。”

  那妇人露出了些许苦涩的笑。

  她的丈夫在外面,似乎有点喝醉了酒,骂骂咧咧的,在楼下喊叫。

  她咬牙切齿的,声音极轻:“我的丈夫杨文康是朝中侍郎。我是他嫡妻,你明白吧?我和我的妹妹杨娉婷是双胞胎。”

  元鲤鲤点点头。

  “......我的丈夫和母亲都不在家,他们要半个月后才回来。我也不敢告诉他们此事,怕影响到他们做官。”杨氏道,“所以,我想拜托您,帮我保密。”

  她恳求的目光,盯着元鲤鲤的脸。

  “我不敢说谎,可我怕他们回来发现。”

  “你放心,我会的。”元鲤鲤道,“我是个乖巧的女孩子,我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包括这次。你不用太担心。”

  她的态度很诚恳。

  妇人这才放心了,闭上了眼睛休息,脸色仍旧煞白。

  等大夫再次来的时候,杨氏昏睡了。

  大夫说,她脱力严重,失血过多。

  大夫开药方,熬煮给杨氏服下。

  杨氏醒过来之后,吃完了药,整个人舒坦了不少,精神也振奋了。她对元鲤鲤说:“多亏了你,鲤鲤。否则......唉,幸亏你没事。”

  “不客气。”元鲤鲤笑道,“我阿娘常夸你是个温婉好媳妇。”

  杨氏叹气。

  她不怎么会表达自己的情绪。

  杨氏见元鲤鲤这般通透,突然想起她是当初跟着元崇的。

  “你们兄妹俩感情好?”杨氏问她。

  元鲤鲤笑了笑。

  她不打算告诉杨氏,她和元崇的关系不太好。

  元崇不愿意和她说话,她也不想理睬他。

  杨氏就笑了笑。

  “鲤鲤,这是哪里呀?”杨氏又问。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换了地方。

  杨氏还在扬州城。

  元鲤鲤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不能骗人,也不想撒谎。

  “你别怕,我会照顾你的。”杨氏道,“你爹爹呢?你爹爹是不是去上衙了,要晚一阵子才回来?”

  元鲤鲤嗯了声。

  “他去了京城。”她道。

  杨氏微讶,随即又露出了释怀的笑容:“你和你哥哥,终于可以去念书了吗?”

  元鲤鲤摇摇头。

  “怎么啦?”杨氏问。

  “我阿娘不同意我和哥哥上学堂,我和哥哥商量了下,决定去找阿娘。可是......”元鲤鲤道,“她把我送到了杨家,我不记得路了,我迷路了。”

  她满腹委屈,泫然欲涕。

  “杨姨母......”她轻声道,“我不是有意偷跑的。我......我只是饿了,想找个人问路,没想到就走丢了。”

  杨氏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我没有责怪你,鲤鲤,这件事不怪你。”

  元鲤鲤的小脸,依旧挂满了泪珠。

  杨氏看得心酸,替她擦去了泪水,又哄了她好一阵子。

  元鲤鲤才破涕为笑。

  等杨氏的伤势稍微稳定了,大夫开始叮嘱她:“这几日最好静养,不要乱动,饮食清淡。还有,不要沾凉水。”

  说罢,退出了房间。

  杨氏看向了元鲤鲤:“我今晚先在隔壁的厢房歇着,你睡在我屋子里吧?”

  “好,麻烦杨姨母了。”元鲤鲤道。

  这样,元鲤鲤就可以和郑瑜裴单独相处。

  杨氏的丫鬟和婆子,都守在门口,没有进去伺候。

  两人分床睡。

  躺下之后,元鲤鲤翻来覆去的,久久无法入眠。

  郑瑜裴的呼吸沉重,显然睡不安稳。

  元鲤鲤就悄声唤他:“驸马,你睡了吗?”

  她试探着,问郑瑜裴:“杨姨母和杨叔,是什么样子的人啊?我听闻,杨姨母是个善良贤惠的女人,她怎么嫁了杨叔呢?”

  郑瑜裴没吭声。

  “杨姨母的女儿杨娉婷,又聪慧漂亮,她怎么舍得让自己娇滴滴的小姐姐远嫁?”元鲤鲤继续道。

  “你到底想干嘛?”郑瑜裴倏然坐起来,怒视着元鲤鲤,“你是故意套我话吗?”

  “你别激动,我是好奇。”元鲤鲤道。

  她的表情很平静。

  “我不喜欢你。”郑瑜裴冷冰冰道,“我不会娶你的!”

  元鲤鲤微愣,继而笑了起来。

  “驸马,你误会了。”她笑盈盈说,“我对杨姨母很感激。她救了我,我感恩戴德。至于您……”

  顿了顿,元鲤鲤语气一转,“您也救了我的性命,咱们扯平。我没有兴趣勾引你。”

  郑瑜裴冷笑。

  元鲤鲤却不害怕,依旧微笑着望向他,道:“您既然这么讨厌我,何必假惺惺的?”

  郑瑜裴脸颊紧绷。

  元鲤鲤就笑了起来:“驸马爷,你不会杀死我吧?”

  “不会。”

  “那就好。”元鲤鲤道,“您快些睡吧,我明天要赶路了。”

  郑瑜裴又重新躺下。

  他背过身去,不搭理她。

  元鲤鲤却没睡着。

  她想,如果她阿爹还活着,阿爸肯定不会这么凶巴巴的。

  他从小就护着她。

  她也是阿爸的掌心宝。

  她觉得自己的生命非常幸福。

  “......我阿爹也没有嫌弃过我,我是捡来的野种。”她暗想,“这样一说,我其实挺幸运的。”

  元鲤鲤睡不着,脑海中闪过各式各样的画面。

  翌日一早,杨氏就带着元鲤鲤出门了。

  元澄也没有管元鲤鲤的行踪。

  他甚至都不去看元鲤鲤,任由她胡闹。

  杨氏很高兴,一直陪伴着元鲤鲤,教导她做人的规矩、礼节,并不阻拦她外出。

  她似乎忘了昨夜发生的事,对元鲤鲤嘘寒问暖。

  元鲤鲤也像模像样,学着杨氏,尽可能帮忙杨氏分忧,不叫杨氏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