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斋。

  早已精疲力尽的姐妹俩,只是简单吃了两口饭,便沉沉睡去。

  “老天保佑啊!”

  牛掌柜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瞬间老泪纵横。

  三人被掳走的这几天。

  程家和顾家都乱成了一锅粥,大家全都慌了。

  顾长青疯狂筹钱,甚至都打算变卖祖产了,程大山更是独自一人,偷偷进了两次清凉山,险些死在土匪手里。

  正当程安昏昏欲睡之际。

  一群人冲了进来!

  “幺六儿!”

  “程安……”

  程大山,刘翠云,顾长青,杜修,甚至连刘琦都来了。

  等确定三人无恙后。

  刘翠云崩溃大哭:“不学了!我的儿,咱再不读这个书了!回家,娘以后天天守着你!”

  若非当初她非让儿子读书。

  如今又何至于惹到这么多敌人,甚至险些丧命!

  不遭人妒是庸才。

  这话听起来很提气,可其中危险却只有自己才清楚。

  强者固然风光。

  可这条路上又有多少荆棘?

  “娘……”

  程安红着眼叫了一声,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回来就好啊!”

  刘琦也有些后怕的叹了口气。

  又好奇道:“据说清凉山上土匪成群,你们是怎么逃脱的?”

  “侥幸而已……”

  程安将这几天的遭遇大致讲了一遍。

  而言语中的怨气,却让刘琦有些抱恙。

  “此事并非老夫不愿出力!”

  “实在是……”

  以刘琦的身份。

  他完全没必要,跟一个八岁孩子解释什么。

  可这份埋怨他却不想背!

  “县爷下了死命令,不许调动平谷县一兵一卒,就连王通判送往尧州兵马司的求援信,也被他硬拦了下来!”

  一句话。

  不是咱们不想救,是有人想你死在山上!

  怪不得!

  程安眸光渐冷。

  却听杜修叹了口气道:“哎,说来还是怪我……”

  众人沉默不语。

  且不说是谁的责任,可就算他们有怨,又能如何呢?

  那可是县太爷啊?

  在平谷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周恒就是天王老子!

  程安没管这些,问道:“那董大康呢?”

  勾结土匪,谋害童生!

  这是多大的罪?

  不出意外的话,就算董大康有三头六臂,也得蜕层皮!

  “在家……”

  “哪儿?”

  程安噌得站起来,狠狠瞪着回话的吴忌。

  后者下意识低头。

  别人或许会觉得程安年幼,然后因此轻视他,可吴忌却实实在在的吃过他的亏,所以不敢放肆。

  “原本已经抓到了……”

  郭精顿了顿,又叹道:“可谁知到了县衙,那**的县令竟说啥‘证据不足’,硬是又把人给放了!”

  啥叫证据?

  无非就是人证、物证、罪证……

  奈何官字两张口!

  就算全县的百姓们都知道清凉山上有土匪。

  可只要程安的死讯一天不确定,这事儿就没法证实!

  这就是县太爷的权利!

  你就是死了,都没处喊冤。

  “不过……”

  顾长青挤出一丝笑容道:“董大康最近正在变卖家产,显然是被土匪给缠上了!”

  被官府放了只是侥幸。

  但土匪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他们只会更卑鄙!

  “所以呢?”

  “这就完了?”

  程安一连两问,话中透着浓浓的冷意。

  刘翠云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儿子。

  她下意识颤抖。

  然后抓住儿子的手道:“算了幺六儿,咱不跟他们斗了,行不?跟娘回家,以后娘养着你。”

  “娘……”

  程安话锋一软,眸中的冷意瞬间消散。

  “好,回家!”

  无论他此刻有多大的怨气。

  可母亲却是无辜的,更不能再让她跟着担忧受怕。

  回到家。

  一切仿佛回归于常。

  依旧是那间院子,门前台阶上,还有母亲晒着的豆子。

  日子似乎又变得平淡起来。

  程安每天除了吃饭读书,就是一个人蹲在田埂上发呆。

  “程公子……”

  远处一声轻呼。

  程安抬头看去,两个憨货正鬼鬼祟祟的躲在树后面跟他招手。

  那树碗口粗细。

  两个蠢货,这能藏得住吗?

  他翻个白眼,故意大声道:“娘,我想拉屎!”

  “这孩子!”

  “拉屎就拉屎,瞎叫唤啥?”

  刘翠云没好气嗔了一句,又道:“去吧,别跑远了哈!”

  “诶!”

  程安一溜小跑,钻进了林子里。

  吴忌和郭精赶忙跟过来。

  “程公子,您家就住这儿?”

  “咋了?”

  程安瞧了眼不远处的茅屋,淡淡道:“这儿不能住人吗?”

  “能是能,不过……”

  郭精憨笑道:“以您的身份,好歹也该弄间大瓦房嘛!”

  “我娘不让。”

  程安摇头苦笑道:“说是要攒钱,留着将来娶媳妇儿用。”

  许是以前苦惯了。

  程家三口对吃住这些事儿,向来没啥要求。

  “好了,说正事儿!”

  “是……”

  二人恭敬站好。

  吴忌低声道:“刚得的消息,董大康最近正打算搬家呢。”

  “呵!”

  “想跑?”

  程安眉峰上挑,冷道:“董辉呢,抓到了吗?”

  “这……”

  二人对视一眼。

  吴忌目光闪躲道:“董辉这几日根本没去书院,咱们不好下手啊!”

  “是不好下手,还是不愿下手?”

  程安笑容深邃。

  这俩人看着挺凶,可骨子里却还是有几分良善的。

  就凭他俩敢冒险上山救自己。

  这便是情谊!

  “公子……”

  郭精有些担心道:“这可是掉脑袋的买卖啊!”

  “又没真让你们杀人……”

  “我只是想借董辉,逼董大康认罪而已!”

  程安说的云淡风轻。

  但二人却知道,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这可是能从土匪山上逃出来的猛人啊!

  又岂会心软?

  更别提,他才八岁!

  “就这?”

  “您不会骗人吧……”

  二人狐疑的盯着他。

  那种不敢尽信的眼神,让程安很是受伤。

  小爷现在可信度这么低了吗?

  “若实在为难就算了。”

  他不再多言,淡淡道:“不过你俩为了救我,也算是以身犯险过了!回头去百味斋,每人领上两贯钱……这事儿就算结了。”

  两贯钱不是小数儿。

  普通人累死累活一年,也不一定能挣到。

  可二人却高兴不起来。

  他们心里很清楚,这钱不是奖赏,而是散伙费。

  程公子对咱失望了啊!

  吴忌和郭精对视一眼,犹豫着不不知如何开口。

  “哈哈……”

  “不必纠结了,人各有志嘛!”

  程安爽快的笑笑:“放心,以后大家还是朋友。”

  “程公子……”

  眼看程安要走,反而是较为迟钝的吴忌先站了出来。

  “这事儿我们做了!”

  他恭敬一礼,低头道:“您放心,小人定把那董辉给您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