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清辉洒于静谧湖畔,湖面似银镜,倒映圆月、星辰与树影,涟漪轻起,波光闪烁。

  湖岸石凳石桌旁宁云舒与徐舟衣对视而坐,下人们都远远站在身后,给两人留下单独的空间。

  宁云舒沉眸,看着湖中月色,语气染上寒意:“世子,你该感受得到,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徐舟衣怔住,没想到她会这般直接地说出如此伤人之话。

  是,他能够感受得到,公主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她虽不排斥他,但那也不是爱。

  他眸中闪过一丝落寞:“秋狝之时,确是我冲动了,未曾顾及你的感受。但……”

  他轻叹一口气,努力扬起笑容,“至少与我成婚后,你的背后是整个青州,这宫里,再无人敢欺负你。”

  宁云舒眸色震惊。

  原来他……他都知道。

  他并不完全如表面上那般大大咧咧,他看得见众人待她如何,也明白这桩婚事后面的利益牵扯。

  只是他在她的面前一直未曾展露过这沉重的一面。

  “即便是成婚后,你不愿意,我定不会勉强。给我一个陪在你身边的机会可好?”他的眼眸分外真诚,“漫长岁月,我总能等到你爱上我那一日。”

  宁云舒的心遽缩。

  她只把他当成一个朋友,她之所以答应这门婚事也只是为了他背后的势力。

  可他一切都知道,还是要选择留下来。

  她避开他灼灼的目光,看向远方:“你可知,侯爷欲抗旨不遵。”

  徐舟衣哑然,他想过这个可能,但祖父向来知情重,断不可能直接抗旨,否则……

  可他的家书寄出去许久,一直未收到回信。

  原来是祖父是直接上书给了皇上。

  徐舟衣拧眉,陷入思考。

  “若不想侯爷陷入两难之地,你最好连夜回青州去,再也别入朝都。”宁云舒语气凝重。

  她要放弃这颗棋子。

  良久,徐舟衣抬眸看向远处的湖面,眼神点染落寞。

  “公主可知,其实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做出的选择。从小到大,我皆是听祖父安排,从未得到过任何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

  宁云舒看向他,似乎她从未了解过他的过往,他的内心。

  他每一次爽朗的笑意下,更像是为了极力在掩藏什么。

  宁云舒只觉得胸口一股隐约的疼痛泛起。

  湖中月色皎皎。

  今日是中秋,她的毒又发作了,还好这一次提前服用了长歌给她配置的药,有效缓解了毒发的痛苦。

  虽然还是有些难受,但这点程度还能够忍耐。

  “你将留下,想得太过简单!”宁云舒柔荑暗握,努力不让他看出半点端倪。

  她知道,他之所以要留下,也不完全是为了她。

  他的留下,亦是一种对命运的反抗。

  回到青州,他的一生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而留下来,他才能得到某种意义上的自由。

  徐舟衣眸中泛着光,直视她的双眸:“公主,连你也要告诉我该怎么选吗?”

  宁云舒怔住。

  是……

  她想让他回青州去,因为这才是对他最安全的。

  他留在大肃,等同于质子!

  靠近她,更是会引来无数危机。

  她是为了他好,今日才会决绝说出这番话。

  可……这样,她竟无形中变成了自己最厌恶之人。

  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实际上是另一种限制与禁锢。

  宁云舒轻吸一口气,眉目间有几分释然。

  看来他比她想象中考虑得更周全,既然他已经知晓一切,她又何必再多劝。

  “希望世子不会为今日的选择而后悔。”

  他浅笑:“如今不会,未来亦是。”

  正此时,湖面上方骤然炸开一朵朵绚丽烟花。

  五彩的光芒瞬间点亮夜空,又如流星般划过天际,拖曳出长长的光尾,明月都映衬得黯淡几分。

  徐舟衣抬眸看着朵朵转瞬即逝的烟花。

  今**收到了一份礼物,身侧还有心上人相伴。

  “若年年都有今朝,人生在世还有何愁。”他感慨而道。

  宁云舒轻吸一口气,隐忍着丝丝疼痛,眸子染上几许动容。

  “来年我陪你再一同来此。”

  若他能顺利留在朝都的话……

  她余光看向他,眼底晦暗。

  徐舟衣欣喜,烟花亮时,他的眸子也跟着亮了起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烟火落幕,二人没再逗留,在宫门下钥之前赶回了宫中。

  宁云舒没想到此番行程竟然会无事发生。

  入夜,寝宫之中。

  宁云舒再服下一帖药,浑身的寒意才渐渐驱散。

  想起上一次毒发之时还是在张知熹府中。

  也不知围场行宫修建如何了,张知熹为何还未回来……

  她暗暗想着,不知长歌已经来到面前。

  “公主?”

  宁云舒回过神来。

  “公主身子如何?”长歌询问。

  宁云舒微微颔首:“多亏了你的药,今日本宫只是有些许难受,不似之前痛苦万分。”

  长歌松了一口气:“能为公主减轻痛苦便好。”

  说罢,他才道出今日正事,“今日李俊已经回到了府中,您递交的折子皇上也看了,念李俊伺候您的份上,皇上恩许他能再入仕途。”

  宁云舒勾唇。

  长歌从手中拿出一叠纸,呈上道:“这是黄河赈灾银丢失一案的临摹卷宗,公主请过目。”

  今日她本欲亲自去大理寺,然而因为徐舟衣的出现,她只能吩咐长歌暗中去一趟。

  如今有了这抄录的一份卷宗,倒是可以细细研究一番了。

  “辛苦了。”

  长歌拱手:“奴告退。”

  “等等……”宁云舒微微拧眉,目光看向他,“你可知围场行宫修建进度如何?”

  长歌暗暗讶异,公主这是在向他打听主人的消息?

  他诚然道:“奴不知。但今日去大理寺的时候听人提到说,说是新的围场行宫不日便要竣工了。”

  宁云舒挥了挥手,长歌垂首退下。

  她看向手中的卷宗。

  若是张知熹在,此事或许会简单很多。

  她微微叹息,在烛火中展开卷宗细细查看起来。

  未央宫中,贤妃放下手中的毛笔,将信件折叠起来装入信封之中。

  “记住,一定要交到侯爷手中!”贤妃美目无比凝重,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凛冽。

  “是!”暗卫接过信件,片刻不敢耽误。

  贤妃侧目看向窗外朗朗夜空。

  皇上竟有叫煜儿分府之意,那她更要青州势力相助!

  否则日后那个位置,只会里煜儿越来越远,她又如何能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