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大理寺。

  阴沉沉的审讯堂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烛台上,烛火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张牙舞爪。

  一囚犯被锁在刑架之上,他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脸上污垢与血迹交错,早已辨不清原本模样。

  宁南州一身藏青色官袍,腰束革带,面色冷峻。

  赈灾银的去向不明,已经过去数日才抓到这样一个小人物,已然让他肩头重压如山。

  此时,另一名衙役端着一盆烧得通红的炭火走近。

  炭火盆里,烙铁烧得滋滋作响,火星四溅。

  宁南州将烙铁悬于囚犯眼前,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囚犯惊恐地瞪大双眼,眼球似要凸出眼眶,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铁链碰撞刑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彼时一名侍卫疾步而来,脸上还带着讶异:“殿下,有人要见您,拿着宫里的令牌。”

  宁南州放下烙铁眸色生疑:“宫里之人?”

  说话间,宁云舒已经来到了审讯堂中,她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埋着头叫人看不见面容。

  宁南州脸色阴沉,冷冷道:“何人?”

  “是我。”

  闻声宁南州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而后朝着房内而去:“跟我来。”

  宁云舒跟上,二人单独进了房间内后她才摘下斗篷。

  “你怎么来了?”宁南州负手问。

  宁云舒扬起一抹浅笑,坐到椅子上道:“自然是为赈灾银一案而来。”

  宁南州眸色生疑:“噢?”

  宁云舒拿出一张地图放到案上:“二哥看这可是那日赈灾银运送的地图?”

  宁南州接过查看,面色沉重,直直看向她:“你怎会有?”

  宁云舒淡淡一笑,这张地图是在长歌给她临摹的卷宗之中所记录着。

  这几日她反复将卷宗看了无数次,企图从中找到一些下手调查之处,然而她能够想到的地方宁南州与大理寺都想到了。

  论断案,她自知是没有那个天赋。

  不过在昨日,她仔细研究这张地图之时,终于发现了一个一直被她所忽略的关键点。

  “我既欲助二哥一臂之力,拿到这张地图的本事还是有的。”宁云舒微微一笑。

  宁南州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玩味,问道:“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宁云舒指着地图上的红色路线,道:“二哥可是一直按照这条路线先追查?”

  “嗯。”

  “到现在是否案子难以进展?”

  宁南州讶异,难道大理寺有她的人?

  “是。”他语气凝重。

  宁云舒继续道:“因为这张地图,本身就有问题!这条主路线没有问题,但是有一条极其隐蔽的小路,并未被绘制其中。而这条路可以直达朝都西街。”

  宁南州更加不解:“你确定?既然是一条极其隐蔽的小路,你又为何会知晓?”

  “当初回朝之时,为了更快回来,我便是走的这条小路。”宁云舒的眼底闪过一丝怨色。

  当初她得知宁陌雪祈福的队伍回宫,她只有抄小路才能赶上拦住回宫队伍。

  宁南州神色越加严肃。

  这张地图被记录于卷宗里,他办案也不可能将地图再拿出来与大肃全图做对比,所以未曾想到从这一步便开始出现问题。

  “若是这条路真的存在,你的意思是赈灾银从此处被劫走,劫匪走了这条小路前往朝都西街,堂而皇之将银子就藏在了都城内?”

  宁云舒郑重点头:“是!”

  宁南州倒吸一口凉气:“若真是如此,能够动手脚之人是……主簿?”

  “这需要二哥自己去查了。”宁云舒嘴角微扬,“不过那银子想来倒是好追查了。按照原本错误的路线调查,断然无人料到那么大一批银子又被送回都城,而如今若能确认银子就在都城,那便简单。”

  宁南州扬唇一笑:“好,我自会派人去查。”

  说罢,他合上地图,眸色深沉看向宁云舒:“云舒妹妹竟为为兄之事如此上心?”

  宁云舒含笑,道:“大势所趋,我亦是想寻个依附,要让二哥相信,我怎能不聊表心意呢?”

  “你想要什么?”宁南州直接开口。

  他不信宁云舒如此帮他仅仅是为了未来他称帝以后能保她荣华富贵。

  “二哥果然是个聪明人,我确有一事相求。这件事情若二哥能帮我办成,未来我也自对二哥倾力相助。”

  宁南州背靠在椅子上,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云舒妹妹可知,青州欲有抗旨之势,你若嫁不成世子,有何资格与我谈条件?”

  “呵。”宁云舒轻笑出声,看着那张地图,挑眉反问,“赈灾银的案子,我可没靠青州。”

  宁南州语塞。

  她不仅能够拿到卷宗里的地图,还能够心思如此细腻发现问题所在。

  以前真是小瞧她了。

  “你确实比我想象中更聪明,但还不够。”宁南州直言。

  若是宁云舒没有青州势力相助,那她再怎么聪明也是宁煜的妹妹。

  倘若有朝一**称帝,宁煜**岂能姑息。

  宁云舒冷笑:“二哥也比我想象之中更无耻。”

  宁南州欣然接受她的赞美。

  宁云舒双眸微沉,一字一句道:“我手中有,张知熹。”

  她唇角上扬,“这个筹码可够和二哥谈条件?”

  宁南州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双眸一亮。

  张知熹……向来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竟愿意效力宁云舒?

  此人本有首辅才能,父皇正是因为忌惮其太过聪明,所以才只让他坐到了礼部尚书这个位置。

  而实际上,他在父皇的面前早已经与首辅无异。

  若是真能够得张知熹相助,那太子之位不是手到擒来!

  “我如何信你?”宁南州表示怀疑。

  宁云舒噙笑:“张大人与我的谣言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二哥难道未曾听说?”

  宁南州想起听到的那些消息,说什么张知熹是她的面首。

  “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他说着。

  这么多年,张知熹是怎样的洁身自好,朝堂众人皆知。

  宁云舒勾唇:“可若那不是谣言,而是事实呢?”

  宁南州看着她如此神态不由得浑身一怔。

  倘若那是事实,那眼前之人倒显得有几分恐怖。

  她小小女子,从回宫开始便一直在布局?!

  “你到底想做什么?”宁南州来了兴趣。

  宁云舒微微一笑,道:“二哥与钦天监关系匪浅,此事于二哥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钦天监早已是宁南州**,还是昨日张知熹给他来信她才知晓。

  宁南州眸色一紧,她连自己与钦天监的关系都知道!

  难道她背后真有张知熹相助?

  否则她才回来多久,竟然能够掌握这么多消息……

  看来,真不能小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