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喜喜感激道,“多谢师父,我正想请您帮我复盘过程。”

  “那女子还没出月子,若我做的有什么不妥,师父出手,或许来得及补救。”

  从周家娘子生产的过程、症状表现,到后来施针扎了什么穴位、进针几寸等,顾喜喜全部详细复述了一遍。

  老郎中听罢,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甚至有了几分笑意。

  顾喜喜见状,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她非法行医,没搞出大问题。

  老郎中颔首道,“虽然你施针手法生疏,导致进针深度不够,但那几个穴位倒是找准了。”

  “加上产妇的症状的确对应,只需像其他产后妇人一般,坐月子休养即可。”

  顾喜喜糟糕透顶的心情顿时变得明朗多了,“果真没事了吗?不会给她造成什么后遗症吧?”

  老郎中道,“放心。”

  顾喜喜刚长吁一口气,但见老郎中转向她,笑的满脸褶子如菊花盛放。

  “喜喜啊,你只看过一遍就能做的八九不离十,不愧是老夫的好徒儿。”

  顾喜喜看着他的表情,已然察觉不妙。

  遂正色道,“师父谬赞了,只因实在没别的法子,我这个瞎猫恰好抓到了老鼠。最后能平安无事,多亏产妇自己的运气好。”

  然而老郎中还是笑眯眯、夹着嗓子,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要不然你还是跟着师父学医吧。”

  顾喜喜无奈,“师父,咱们当初不是说好了么,怎么又提这个。”

  老郎中道,“医药不分家,你学一个是学,学两个不过是顺顺手的事。”

  “以你的资质,我保证,不出三年就能出师!”

  “不行!”顾喜喜态度坚决,毫不退让。

  “您知道我更想种地,以后要忙的事越来越多,根本没法专心学医。”

  “所谓贪多嚼不烂,师父的医术还是留给哪个有缘的师弟师妹来继承吧。”

  她端起桌上的药匣子,边逃走,说,“您做的催生保命丸我拿走了,先替眷属村的大家谢谢您哦。”

  “回头我再弄点好药材来补给您,或者您还想要什么,今晚想好了,列个单子给徒儿,徒儿都给您置办来。”

  “师父,那您早点睡啊,我先回去了。”

  砰地轻响,房门关上,人跑了。

  老郎中好气又好笑地摇头叹息,“如此天分,偏不肯学医术,真是暴殄天物!”

  “老夫要是在她小时候来收徒,赶在她一门心思要种地之前,师门兴许就有机会发扬光大了!”

  半个月之后,西北军大战告捷的消息传进了小小的花池渡村。

  据说北离军溃败而退,被西北军追击入北离境内数十里。

  西北军趁势收回曾经被北离侵占的土地,将大业朝国境线推进到了峡谷地带。

  出了这样大的事,中午村里许多人端着饭碗到村口凑热闹。只为了听老钱讲最新的情报。

  暮春的暖阳之下,已经有些热了。

  大家吃着饭,听着令人热血沸腾的好消息,有些人鼻尖都冒出了汗珠。

  “好啊!憋了这么多年,咱们总算扬眉吐气了!”

  “十几年前,咱们村还被北离人抢过粮食,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

  “边境朝北离那边推进,咱们村岂不是更安全了?”

  众人七嘴八舌,慷慨激昂。

  说了一会儿,有人又问老钱,“那北离人是不是已经投降认输了?”

  老钱挺胸抬头,待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才不无自豪道,“打的他们哭爹喊娘,战力折损大半。他们可不光要认输那么容易。”

  “往后几年,他们都没力气再跟咱们打,据说他们的王已经给西北军大将军上了休战书,之后向咱们的朝廷赔钱、纳贡,恐怕都是少不了的。”

  人圈之外,一棵小树的阴凉下方。

  何景兰背靠树干,往嘴里扒拉鸡汤小馄饨。

  “这么厉害啊,可惜没能亲眼所见。”

  顾喜喜手里也端着碗,淡然道,“别想了,就算咱们没走,留在那也没机会亲眼见证战场的壮观。”

  她眼角瞥向何景兰,“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比我想象中适应的快多了。”

  端着饭碗,在室外众目睽睽种或站或蹲,不顾形象地大口扒饭,还要边吃边说笑。

  这哪里像是京城来的大家闺秀、世家嫡女何大小姐能干出来的?

  然而她不但这么干了,还十分惬意松弛,仿佛她生来便是如此。

  何景兰眼睛一直盯着人圈中心,吃饭和说话也没耽搁。

  “哎,你说北离真的会赔款纳贡吗?如此岂不是涨了宫里那位的威风?”

  “这种出力不讨好的结局,霍将军和慕……陈方,他俩能答应么。”

  “肯定不答应啊。”顾喜喜声音缥缈如风。

  何景兰猛然转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怎么知道他俩肯定不答应?”

  顾喜喜方才情绪波动,恍惚间一时松口失言。

  她回过神,说,“我也是猜的。”

  “你不是说出力不讨好么,那俩人比千年的狐狸还精,怎么可能吃这种暗亏。”

  何景兰赞同地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也对,照这样下去……”

  “我可能得在你家住很久了。”

  她面向顾喜喜,眼睛亮晶晶的,“喜喜,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我能干的活儿,你得帮我!”

  两天后,土地庙的村塾里多了一位女教书先生。

  个别小皮猴没见过女子当先生,心中难免存了捣乱的想法。

  可早晨由顾喜喜亲自送何景兰到学堂门口,狗娃、石头左右护法,便没有谁敢明目张胆欺负何先生了。

  何景兰对自己很有信心,“今**们帮我壮大声势,以后还得看我自己的本事,要让这帮孩子心服口服才算!”

  从今日起,刘夫子、何景兰轮流授课。

  刘夫子教文章学问,何景兰教识字写字。

  临走前,顾喜喜有种第一次送孩子上幼儿园的不放心。

  她往外走时频频回眸,心想,已经叮嘱过石头护着点何景兰,别让她被村里的孩子欺负哭了。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顾喜喜计划去山脚下的茶树园,要先回家取工具。

  刚走到自家院墙外面,就看见张婶惊惶地徘徊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