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在家门口徘徊,一看见顾喜喜就冲过去,紧张地压低了声音。

  “喜喜!咱们家好像进贼了!”

  顾喜喜一怔,“进贼?”

  她最近倒是在等着捉贼,只是这大白天的?村里有谁这么猖狂吗?

  张婶点点头,“今早你们前脚出门,你师父就被人叫去出诊了,小安也出门了,他说去县城看这个时节有什么树苗卖。”

  “所以家里除了我就没别人了。”

  “可我方才出来倒脏水,刚进院子就听见你那屋有动静。”

  “我怕是匪喜喜跟着石头往前院走,“刘夫子人在何处?”

  石头手指着前方,“就在大门外面等着。”

  “张奶奶招呼他进屋喝茶,他说回去要备课,就不打扰了。只跟喜喜姐见个面告知一下就走。”

  前院,何景兰已经玩累了,跟安庆和两人好奇地朝门外张望。

  看见顾喜喜过来,安庆和佩服道,“喜喜,你在这村子里的威望真不一般。”

  “就连新来的教书先生都要找你打声招呼才行。”

  “我在苗木商会哪天像你这样就好了。”

  顾喜喜冷汗,心说,某人派狗腿子找上门而已,有啥好佩服的?!

  她从老郎中那出来,恢复冷静,已经大概想到了什么。

  如今的西北,已经被霍江和慕南钊联手弄成了铁桶一个。

  能带着“陈方的手书”高调进入花池渡村,又高调当上夫子,还能活到现在的。

  只能是与慕南钊关系匪浅之人。

  他晚上登门,还特地打着“陈先生”之名,或许是要传达什么。

  顾喜喜看了何景兰一眼。

  何景兰即刻会意,“石头,你不是说有个万花筒,特别好看吗?”

  “可以借我玩玩吗?”

  石头懵然地点点头,“景兰姐姐想玩,当然可以。”

  何景兰牵起石头的小手往堂屋走,“那你教我怎么玩。”

  她还不忘顺手把安庆和拖走,“你也一起来。”

  安庆和试图反抗,“哎,天太黑,我还要陪着喜喜呢!”

  何景兰边走边说,“家门口没什么危险。”

  她又瞪了安庆和一眼,低声威胁,“喜喜不喜欢男的太粘人。”

  “尤其是谈正事的时候,跟你没关系,你在旁边多招人烦啊。”

  安庆和愣住,好像很有道理啊。

  他若有所思地任凭何景兰拽走……

  顾喜喜迈出门槛。

  门外提灯的男人正对着她家院子里,若有所思,不知在看什么。

  男人穿一身半新不旧的靛青色长袍,五官虽然生的普通,可那儒雅的气质却令人无法忽略。

  他眉眼间略染风霜,看着已经不年轻了,至少四十岁上下。

  顾喜喜也回头朝自家看了看,“刘夫子吗?您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刘夫子眼眸转向顾喜喜,笑意温文尔雅,“顾老板家中亲友众多,如此热闹,令人羡慕。”

  顾喜喜笑了笑。

  明知刘夫子是慕南钊的人,甚至连刘夫子这个称呼都是假的。

  她自然不会有多好的态度。

  “当初建村塾,的确有我们家一份,你要同我打声招呼合情合理。”

  “我这个人您是见到了,这旁边也没别人,他要你带什么话,不妨直说。”

  刘夫子微怔住,继而笑意加深。

  “果然如陈先生所说,顾老板乃女中豪杰。”

  顾喜喜道,“我就是个村里种地的,别给我戴高帽子。”

  她说话毫不客气,刘夫子神情有些无奈。

  他谨慎地四处看了看,说,“最多月余,与北离的战事便会结束。”

  “之后不久,外面可能会乱一段时间。”

  “具体的……恕我也不知详情,无法细述。”

  顾喜喜颔首,“那您还知道什么,他说这些想让我怎么做?”

  刘夫子道,“月底之前给家中多屯些吃用,边境战事结束后,全家尽量减少出行。”

  “虽说西北将会是未来最安全的地方。外面的事不太可能波及到本村。”

  “但也难保乱起来之后有缝隙漏洞。”

  “不过您也不用太过忧虑,为了以防万一,我进村时带来了一些人手。”

  顾喜喜立刻举目四顾。

  刘夫子笑了,“他们都分散隐藏起来了,还有些在附近其他村落,您现在是看不到的。”

  顾喜喜对古代影卫的存在实在费解,也不想耗费那个脑力。

  她沉思片刻,蓦然抬眸,眼神凌厉地盯着刘夫子。

  “到时候他就会站在明面上,让天下人,也让当初害他的那些人知道,他没有死,他要回来了,对么?”

  刘夫子眼神闪了闪,“依我所知,若一切顺利的话……”

  顾喜喜怒极反笑,“好啊,我说他怎么专门派人保护。”

  “他的敌人知道他没死,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到,这一年来他藏身何处。”

  “那些人抓不到他,也不敢动慕家大世族的人。”

  “然后我这个花了一文钱的倒霉工具人,难免会被误认为与他关系匪浅。”

  她红唇挑起,笑靥如花,“刘夫子觉得,我最后会被全家抓起来当人质,还是直接被杀了泄愤啊?”

  刘夫子不敢直视顾喜喜,“顾老板,情势如此。”

  “请您相信,若有不测,我们会全力护住您全家离开。”

  顾喜喜克制着音量,“离开?所以他轻巧的一句话,我在这儿做的一切就全部白干是吗?凭什么!”

  她内心充满了愤怒和无力感。

  之前慕南钊给她留银票是这样,眼下依旧如此。

  身在这里,只要上层的权贵们翻手覆手,普通人的境遇就能被随意操弄。

  而顾喜喜自己的命运至今也没跳出慕南钊的掌心。

  顾喜喜渐渐平复下来,她望着刘夫子,说,“我知道您只是办事传话,我不是冲您,见谅。”

  刘夫子叹了口气,“我理解。”

  “可顾老板如此聪慧,当明白如今天下,大乱才得大治。”

  顾喜喜说,“我从没说他选的路是错的。”

  “我只是恨自己始终不得自主罢了。”

  临别时,顾喜喜又问了一句话,“若我成了人质,他会不惜代价救我吗?”

  刘夫子面露难色,“这……我也说不好。”

  顾喜喜笑了,“您是个坦诚的好人。”

  如此沉重的消息,顾喜喜打算暂时不告诉其他人。

  反正乐观点想,天只是有可能塌下来,但不一定真的会塌。

  顾喜喜回到后院。

  老郎中已经做完了药丸,装了满满一匣子。

  “回头有机会就给她们捎带过去。”

  顾喜喜应了声,走过去说,“师父您消消气,要打要骂千万别忍着。”

  老郎中叹了口气,“罢了,人命关天,事急从权。”

  “你先跟我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形吧。”徒闯入,我一个人对付不了,就赶紧退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