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在嘴上很轻,在手里很重。

  于是,琥珀胆战心惊地收下了五两银子,答应了寡妇的要求。

  又有人来了,琥珀小心翼翼地收了七两银子。

  当十两银子放在琥珀手里的时候,她已不再慌乱地揣入袖子里,而是饶有兴致地品鉴着银子的成色,若是成色不好,或里面加了铅或锡,那可是要加钱的。

  再后来琥珀已不满足于被动,毕竟守株待兔,能抓几个兔子。拿起猎枪,一打一窝它不香吗?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大洗衣房,将这些管事喊过来,看看谁会办事,谁不会办事,当着面分配任务,这不挺好?

  立竿见影。

  所以说,无论哪个时代,人在世上飘,总要挨几刀。

  只不过琥珀有些缺心眼,薅封建帝国的羊毛没问题,也不能可着劲的往一两只羊上薅,这都秃顶只剩羊皮了,还不打算收手。

  她以为外浣衣局是羊圈,里面的羊和羊毛都是她的,可这里没厚重的围墙,只有一扇可进可出的门。

  外浣衣局的人,是可以回家的,寡妇也有家啊。

  琥珀压榨盘削美滋滋,晚上一个人睡美梦。

  别人回家泪涟涟,找个人唠唠还做噩梦。

  这些事早晚会传出去,时间久了,大家会以为外浣衣局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而开办这个魔窟的,便是皇后。

  让自己当魔王?

  马恩慧自然是不干的。

  到了外浣衣局,马恩慧不需要盘问,到处看看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这边上百人闲着没事干,都准备铺床睡觉了,那边十几个人忙得不亦乐乎,旁边衣物堆积如山。

  若不是那兴高采烈的表情,马恩慧还以为这些人被奴役了。

  一问,好嘛,原来是计件算工,干得多,拿得多。

  至于别人有没有活干,那不打紧,谁让她们不通人情世故呢。

  马恩慧阴沉着脸,自己好心好意,拿钱给这些人谋个生路,结果呢,这才多久时间,竟成了这副样子?

  若是这些人都被逼走,谁来承担外浣衣局的任务?

  谁来洗清自己的污点?

  “去,把琥珀给本宫抓过来!”

  马恩慧愤怒不已。

  这件事都传到皇上耳朵里了,能不严重吗?

  房间中,琥珀走到床头,拿出包裹,打开看着一堆零碎的银钱,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这些应该有八十几两银子吧?

  再过几年,自己便可以出宫,后半生总没什么忧虑了。

  砰砰!

  沉闷地敲门声传来。

  琥珀眉头一皱,威严地问道:“谁?”

  “开门。”

  琥珀听闻声音,是自己手下的主事,以为是洗衣出了问题,连忙将包裹收起,压在了被子下面,这才走向门口,只是刚刚拉开门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有两个太监冲入房间,不由分说,架住琥珀便向外拖去。

  琥珀彻底慌乱了,连忙喊道:“我是掌司,你们放开我,否则我定报告皇后。”

  太监没有理睬琥珀,将其从楼上拖到楼下,又拖到后院,直接丢在了水缸旁边。

  琥珀疼得直吸冷气,一路上,小腿骨直磕碰在楼梯与石阶上,还没等琥珀回味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看到了怒目而视的马恩慧。

  琥珀心头一惊,顾不上疼痛,连忙下跪喊道:“琥珀拜见皇后,皇后金安。”

  马恩慧冷哼了一声,道:“本后信任你,将外浣衣局交你打理,你就是如此报答本宫的?来啊,杖二十!”

  “皇后饶命,皇后饶命……”

  琥珀惊恐不已,一旁的太监毫不犹豫,两脚下去,琥珀便趴在了地上,抡起棍子便打了下去。

  **几棍子下去,琥珀只剩下了惨叫,等打到十棍子,琥珀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打完二十棍子,已然晕了过去。

  太监从一旁的水缸里打了水,浇在了琥珀头上,琥珀悠悠醒来,火辣辣地痛苦让她止不住颤抖,满脸泪水地看着皇后,求饶道:“皇后,饶命……”

  “饶你?那谁来饶她们!本后念她们生活艰难,无依无靠,这才置办外浣衣局,给她们一个出路。原本便是破败之家,你是何等铁石之心,竟将主意打在她们身上?”

  马恩慧走到琥珀身前,厉声质问道。

  琥珀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皇后,琥珀错了。”

  “有些错,不该犯!有些钱,不该拿!你是内宫的人,知道犯了错该怎么办!带她下去!”

  马恩慧冷冷地看着琥珀,两个太监将其拖了出去。

  外浣衣局的人员见状,大多数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认为琥珀是罪有应得,只有少部分人忐忑不安。

  马恩慧看着一旁堆积的衣物,咬牙道:“是本后疏于管教,致使外浣衣局掌印琥珀肆意妄为,以财生财,以财区人,令大部无所为,无所得,现撤销琥珀之职,罚没所得,以补你等损失。”

  “本后希望在外浣衣局中,只有兢兢业业,其乐融融,没有勾心斗角,贿赂成风!你们在这里,那便是外浣衣局的一员,要学会将这里当做一个家,而不是一个小的内廷。”

  翌日一早。

  黄九二的夫人花娘便赶到外浣衣局,刚入门,便看到两位熟悉的妇人,还没说什么,妇人便躬身施礼道:“大主事好。”

  “大主事?”

  花娘疑惑地看了看身后,不解地看着两人,道:“大主事可没在这儿,今日我们是不是还没有活计?我去找掌印大人说说去。”

  “花娘,琥珀掌印不在这里了。”

  一个妇人连忙道。

  花娘疑惑地看着妇人,不明白什么意思。

  “昨晚上皇后亲至,杖责琥珀,撤了她的掌印之职,现在掌印是我们房的窕娘,窕娘向皇后推你为丁字房大主事。”

  花娘听着妇人的解释,双眼顿时湿润起来。

  来自己家做客的,真的是皇上。

  “皇上……”

  花娘低喃着。

  “巧娘,你看花娘欢喜地都不知南北了。花娘,喊错了,不是皇上,是皇后……”

  花娘重重地摇了摇头,发自肺腑地说道:“是皇上与皇后!”

  坤宁宫。

  朱允炆品尝着包子,对怒气未消的马恩慧说道:“一晚上过去了,怎么还没消气?来皇后,这香菇肉丁的包子,属实不错,尝尝。”

  马恩慧气呼呼地说道:“不吃,想起此事本宫便气恼。素日里对她们宽仁,本后错了吗?如此欺下瞒上,真令本后费解!”

  朱允炆吹了下羹汤,对马恩慧说道:“皇后,事情出来了,想办法处理便是,若事事如此,那朕的怒火,岂不是要把奉天殿烧了?”